冬日花园里,虽暖阳熏人,可四面来风,也有些冷。
好在人多了,间或吹来的风,倒也不算什么,且,姐姐妹妹们相熟的不相熟的都说着话,热闹着也不觉得不适了。
大概是太过热闹,乔汶刚才的话,说得轻,倒也没人留意。
说起来,乔汶也是急了,她月事不调,看了好多地方,总是不见好,兼这是闺中事,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寻大夫上医院。
遂,每每月事来了,总是疼的死去活来,受大罪了。
不仅如此,因着月事不调,脸上也出了问题,长斑长痘,害得她都不怎么敢出门了。
今儿来得迟,也是因为补妆的缘故。
这算是私密话了,邵韵诗自认没和乔汶要好到这等地步,可见乔汶这是受害久了,失了耐心才如此。
遂,她亦小声道:“你这样,没看大夫吗?”
乔汶见问,苦着脸,道:“看过,不仅看了中医,洋医生也看过,只是药吃了不少,照旧没好。”
这就真有问题了,邵韵诗不会贸然帮她把脉,想了想,建议道:“扬州城里中医名家多得狠,你寻个日子,叫老夫人带你去瞧瞧,必定能好。”
见邵韵诗热心,乔汶越发吐苦水,“我看过太多名医了,扬州也看过,只是皆不见效。”
“这样?”邵韵诗想了想,觉得乔家找的人必定都是看妇科的,便建议道:“扬州的周大夫你知道吧?”
“知道,可我这是女子病。”乔汶含着话,道。
“他虽不是妇科的名家,可与这上头也很有建树。”邵韵诗真诚建议,“要不,你改日寻他看一看?”
邵韵诗对周老大夫很是推崇,往日,两人也切磋过。
“寻周大夫?”乔汶看了眼一脸认真的邵韵诗,她知道眼前的女孩子不会白说这话的。
见她迟疑,邵韵诗还以为她防着周大夫是男的,不由地奇怪道:“难道你没寻男大夫看过?”
乔汶红着脸道:“中医大夫大多是男子,母亲怕我羞,就没带我上门,只自己寻大夫配了药,倒是西医里头有女大夫,看是看了,效果不好。”
怪不得,凭着乔家的家世,乔汶的毛病一直没好呢,原来问题出在这。
别人家如何处事,邵韵诗也不好多说,只劝道:“你也别不好意思,周大夫多大年纪了,还避讳什么。”
乔汶甚至乔家婆媳确实避讳男女之别,听了邵韵诗这话,乔汶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因为,就邵韵诗的身份,应该比她家还忌讳这个。
邵韵诗知道她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失笑地摇了摇头,道:“周老爷子他是大夫,且医德很好,看病的不管男女,皆是他的病人。人家不会多嘴多舌的,你只管放心去看。”
见她说的真诚,知道人家确实并不忌讳,乔汶深出了口气,道:“只怕看了也未必有用。”
邵韵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劝道:“可看了总归是个希望,我可告诉你,这个毛病不尽快看好,怕是会影响日后……”
到底是女孩子,余下的话,邵韵诗不好意思出口了。
没听完的话,乔汶明白,越发感到邵韵诗是个值得相交的女子。
祖母叫自己私底下多察看邵小姐,乔汶觉得,如邵小姐这般的品貌性情,自家哥哥怕是还配不上。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哥哥虽才学不错,可到底傲气了些,耳根子也有些软,更兼一心想寻那‘才女’,八成是看不上风华内敛的‘古典’邵小姐。
遂,乔汶小心问道:“邵姐姐,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吗?就这样一直待在家里?”
邵韵诗知道乔汶不是个藏奸多舌的人,见她这么问,便带笑回道:“我姑姑想带了我去南京上学,不过,还没定下来,说不定就留扬州也不一定。”
一听这话,乔汶来劲了。
她忙拉了邵韵诗的手,道:“去南京吧,若是你祖母不舍得,我让我祖母去说说,肯定能成。”
乔家在南京,邵韵诗一想就明白了乔汶的热诚,含着笑,道:“这不是外头闹得紧吗,回头看情形再说了,你们家几时回南京?”
想到上海正在打仗,乔汶立马没了精气神,耷拉着脑袋,道:“不知道呢,若是一直这么打下去,我自己都回不了南京,还邀你。算了,这事往后再说。”
邵韵诗见总算是将这话题岔开了,她悄悄地出了口气。
不妨,乔汶又道:“对了,邵姐姐你不如和我一同先在扬州读书吧?”
邵韵诗不知,她为什么这么热忱地邀请自己一道读书,只小声道:“我们也别姐姐来姐姐去的,我闺名韵诗,乔妹妹就叫我韵诗好了。”
喊邵姐姐,或是喊韵诗?想到自家祖母的打算,乔汶立马道:“我喊你韵诗好了,这名字听着舒服,这里多的是姐姐妹妹的,喊了,还得带着姓,怪没意思的。”
这个说法也对,邵韵诗便点头道:“成,那我叫你……”
乔汶还没告诉邵韵诗自己叫什么,虽说,对方肯定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没正式介绍到底失礼。
遂,她忙不好意思地道:“韵诗叫我汶汶就好。”
彼此年纪相当,邵韵诗也不太喜欢姐姐妹妹的叫,便欣然道:“恭敬不如从命,我日后就叫乔妹妹汶汶了。”
乔汶见她爽快,心里高兴,忙点头道:“这样极好,韵诗,韵诗,汶汶,汶汶。”连喊了几声,觉得不错,也新奇,她呵呵笑了。
两人互相定了称呼,觉得亲近了不少。
乔祖母和邵祖母交好,邵韵诗的情况乔汶也是知道的。
如今,两人算得上是朋友了。
遂,她又小声问道:“你在苏州的时候,就没想着读书?那边好多好的学堂呢。”
苏州靠近上海,比之如今的扬州自然好了不少,新旧两样的学堂也多得很,年轻的学子们也多,新思潮自然也澎湃。
乔汶如此问,当然也是熟悉情况才说的。
其实,因着邵韵诗读书的事,邵老夫人一贯是不赞成的,所以,邵韵诗和小姑姑和老爷子学习,是瞒着邵老夫人的。
自然,同邵老夫人交好的人,就都以为邵韵诗并不读书。
见乔汶这么问,她也没深说,只道:“我在家要学的也多,理家处事,还得学女红灶上的手艺。在扬州的时候还能得些闲,苏州那边,我老姑奶奶管得更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