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崇彻深吸了一口气,不慌不忙地说道:“唐军怕是得了这些畜生,一时得意忘形!既然唐军主动前来送死,本都统便成全他们!” 部将忙道:“都统,咱那些象骑怎么办?那可都是陛下交给咱们的,训成一头可是万般艰难......” 潘崇彻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果断下令道:“传命弓弩手即刻准备迎敌!无论如何,这些畜生决计不能留在唐军手中!” 部将心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立刻传令下去。长枪手即刻后撤,随即各处城垛旁尽皆换上了汉军的弓弩手,而生怕弓弩手所携箭袋不够使用似的,后方不断有将士正来来回回搬运着从军中收集来的箭支。 不多时,一百三十五头战象便顺利地抵达城下,在它们身后如影随形的,是武平军的大量披甲步兵。随着一声凄厉的嘶鸣声率先响起,紧接着所有战象皆挥鼻长鸣,声音响彻战场。紧接着那头体型最高大的战象在训象兵的指挥下踏出了第一步。 仿佛得到头领指令一般,所有战象立马一起行动,起步时稍显缓慢笨拙,但十几步后象群便进入了全速奔跑,别看这些庞然大物看似笨重,但奔跑起来速度压根儿不慢,一道道沉重的象脚轰隆踩在地面上,即刻便能传出沉闷的回响,霎时间尘土和砂砾横飞乱溅,升腾起一片烟尘之云。 在象群之后,万余武平军亦大声呐喊着,如潮水般涌向辰州城。从汉军大营里缴获的所有云梯尽皆被武平军士们抬着冲锋,柴克武似乎是要用尽所有能用的资源来打这一场大战。 见这些凶猛的象骑兵无视前方铜墙铁壁的阻挡,径自穿越整个战场而来,即将出现在百步外。象鼻挥舞,象牙高擎,这骇人的阵势仿佛欲洞穿一切,潘崇彻一联想到这些由倾尽汉国上下心力驯化的野战杀器竟被唐军如此暴殄天物地使用,顿时心头愤懑不已。 与此同时,潮水般的武平军士亦出现在象群的后方,即将进入百步射程。 “弓弩手准备!”潘崇彻面容严肃,高举长剑喝道。 三百道强弓硬弩开始搭弦上箭,城头上一片肃穆杀气,汉军士兵们自然知道瞄准的方位,对付这些庞然大物,唯一的突破口便只有它们的眼睛。 倒不是大象的皮天生便是多么的坚韧,再坚韧的野兽毛皮最终亦是覆盖着血肉,如何能抵得过强弓硬弩? 只因汉国训练象骑兵自有其独特之法。显然,训练一头象骑兵的代价很大,不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培训口令,更要供给这些战象惊人的食量,以求将它们养的健壮无比,直到能够成为战场上的坚实堡垒,肉体强横,毛皮自然随之硬实。 但光是大量喂食,也还远远未到刀枪不入的地步。这便要说到汉国驯化战象的一种独门秘法,便是令训象兵每日在战象身上涂抹岭南深山中的一种极富粘性的泥土,加上特殊海草捣碎后混合而成的粘性浆水。 如此日复一日地涂抹,战象大抵便如洗澡般并无任何感觉。直到一两月后,这种秘法才会显现惊人的效果,这些涂抹在表皮上的黏性浆水最终都会凝结成一层厚厚的皮外之皮,坚韧且富有十足的弹性。不仅防水防火,寻常箭支竟然也难以穿透...... 因此欲对付这些表皮坚硬的战象,了解训象秘法的汉军自然优先考虑攻击战象最脆弱的位置——眼睛。 随着潘崇彻大声下令,弓弩射出的尖啸声大作,铺天盖地的箭支立即如同快速移动的乌云一般,汹涌地朝冲锋而来的象骑兵与武平军士们覆盖过去。只一瞬间,强劲的箭雨便像是割麦子一般,先将冲锋在前的数百武平军士撂倒。 至于看似无人能挡的百余象骑,毕竟皆被汉军瞄准了要害,在蝗虫般的箭支弩箭之下,终有十余头战象难以避免地被扎中眼睛,视觉顿失又加巨大痛楚,这些受伤的战象顿时如同发了狂一般,不仅开始迷失了方向,甚至胡乱朝四周挥动锋利的象牙,卷动象鼻,将一个个武平军士兵开肠破肚,抛上半空。 这些沉重的象腿但凡踩中任何一人,都会在瞬间将对方踩成肉泥。加上城头上不断施射的汉军弓弩手,很快这百余头象骑兵反过来便成了武平军最恐怖的梦魇,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战场上顿时一片混乱,武平军前阵甲兵遭受象骑兵无情践踏,而战象背上的象座堡垒中的训象兵本就出身汉军,纵使身后有着武平军士监督,但面对这等突发的惊险情形,却也是束手无策,此时根本无法控制失去理智的这些庞大畜生。 但素来骁勇的武平军士又岂能坐以待毙?只见数十名军士很快便围住一头大象,锋利的兵刃不断地往战象的身上乱戳乱刺,但结果却出乎意料,战象的身上虽然多了十几道浅浅的伤口,而这几十名武平军士兵却在战象的野蛮冲撞之下挨个殒命,并且同样的一幕短时间内便上演了多次。 目睹这一切惨烈的柴克武已是心神震颤,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应对之策。 眼下武平军士正如潮水般涌向城池,而双方的正面厮杀也将到来。前方这一百多头战象发挥不出原先设想的作用倒是其次,此时在自家的步兵阵中横冲直撞,几乎将攻城阵型完全摧毁,这还如何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城战?这仗还如何打得? “好啊!”城头上的汉军主帅潘崇彻目视此景,心中大喜直呼痛快。 战场风云变幻,短短一瞬双方天平似乎开始倾斜,武平军此时在伤亡上显然高于汉军,武平军死伤已约摸三百余,却连汉军把守的城头还未摸着。 “娘的!”柴克武忍不住大骂了一声,紧接着似是言语如鲠在喉,只是按紧了腰间的佩剑,脸色阴沉跨马而立。 身旁的部将赶忙制止道:“都使,那些畜生已然发狂,咱们的军士肉体凡胎,如何能抵挡得住?不如暂且撤退罢!” 眼看战场上的局势明显失去了控制,武平军死伤的人数急速地飙升,柴克武只能心有不甘地下达命令,所有将士即刻后撤,令后方的弓箭手上前引弓发箭以作掩护。至于那些个战象,只要还能控制的自然得以撤回,而那些已然发狂的畜生,便只能眼睁睁任其继续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直到力竭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