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虎惊慌失措看着眼前的画面,他一介匠户,从没想到有军将向自己跪求的一天。 但他还是站在原地,也没说答应,只是拼命起拉丁毅起来。 “你们先起来,你们先起来再说。” 大伙都不起来。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有人厉声道:“你个狗东西,平日里总说大明不重视火器,让你一身本事无所施长。” “眼下我们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大明的将士等你的技艺,你还想躲在你这破烂铁铺到何时?” “你不去,我带着儿子去。” 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走出屋门。 妇人长的也挺不错,看起来二十多,孩子还小,二三岁。 她穿的衣服很朴素,举止却不像普通民间妇人,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像是出身大家。 正是周大虎的婆娘赵氏。 周大虎尴尬的搓着手:“孩儿还小,我不是为了孩儿嘛。” “让孩儿以后跟你一样,窝在这个破铁铺子里吗?”赵氏怒道。 周大虎没办法,跺脚:“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丁毅狂喜,赶紧起身再拜:“多谢嫂子。” 原来这赵氏,居然是赵家的小娘,赵士祯的小孙女(次子的小女儿)。 当年两人在儿童时就认识,周大虎跟着父亲在赵家学火器,赵氏也在赵家。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赵家败落,赵氏跟了周大虎,一起维持这家铁铺。 赵氏不但识字,还精通神器谱,周大虎很多技艺都和赵氏学的。 难怪众人看她气势与普通民妇不同,这下丁毅等于又得了一个宝。 当下有赵氏出头,周大虎很快妥协,答应与丁毅一起回旅顺。 现在是自己人了,两夫妻便带丁毅进里面的房子。 一进去,大伙都是倒吸口冷气。 这里面已经有现代的气息了,到处是各种机械和火器,很多火器丁毅都没见过。 周大虎先带丁毅来到一座由木钢结构制成的机械前。 “这叫钻床,是我们爷爷生前制的,当年制了两台,一台送到工部,后来被工部销毁了,还有一台就是这台,虽然时间久远,但还能用。” 这是一台跨越时代的机械,用蚬木和精钢制的钻床。 赵氏很快为丁毅讲解起来。 蚬木又名火木,在现代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主要分部在广西和云南等热带地区。 蚬木材质紧密,坚重,入水就沉,硬如钢铁,敲击时,发出的是钢铁般的声音,砍伐加工都特别难,即便到了现代,钉子也很难钉进去,古代把它们称之为刀枪不入的木材。 但一旦加工成型,坚久耐用,如同现代的钢铁制品。 丁毅听有眼睛一亮,这玩意要是能加工成盾牌,和铠甲,可就牛了。 在古代,这种木材一般都用来做机械垫木,木制车轴,手工刨床,及造船的特殊部位。 在现代,多用做菜板。 据赵氏介绍,这机床通体用蚬木和精钢打造,费时半年才制成,坚固耐用。 钻头以苏钢,再炼五次而成,可用来钻铳管。 而且按赵士祯的经验,只能以苏钢,再炼五次,炼多了,变脆易断,炼少了,不够坚硬,这是赵士祯多次试验的结果。 每根钻头,可钻二十根铳管,然后打磨,又可以继续用,非常方便。 钻铳管时,可用水力或人力。 水力比较容易,人力需要大量的力气。 如果用人力,一天只能钻五根。 周大虎这时道:“若是人多,换着钻,还能钻更多根。” 他把钻头拿给丁毅看,这钻石粗如手指,长足足有半米,前面磨损后,打磨一下还能接着磨,非常方便。 因为钻头长,所以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然很容易断,还需要有人不停的加水。 丁毅再细看钻床,设计巧妙,简直巧夺天工。 左边还有嵌台一般的东西,可固定铳管,右边是钻头,同样可以固定,保证不会外偏。 因为铳管较长,采用两边钻法。 即先钻一边,然后把铳管掉头,再钻另一边,两边钻完,再贯通,打磨,修正。 贯通另有更小更细的钻头。 最绝的是铳管的塑形,完全和现代机床没啥区别了。 周大虎制铳管,先把精钢随意打成正方形,或长方形,然后固定在钻床上,接着钻孔,等孔钻好后,再用另一根更粗更短的挫头,把正方形挫成圆形。 丁毅等人还看了小小的示范,除了丁毅,个个惊为天人,赞不绝口。 那挫头放在侧面,机床滚动方形铳管,一边高速的滚,一边往前送。 挫刀原地不动,嗖嗖嗖,那钢屑像下雨似的纷纷掉下,方形的铳管很快变成圆形,完全和现代机会没什么区别。 真他娘是个人才,这就是简易版车床啊,丁毅看着这超前的设计,对赵士祯五体投地,大明朝不会用人,要不然,那有以后的灭国:“令祖这脑袋,怎么长的?我都怀疑他是穿越的。” 穿越?大伙一脸茫然,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赵氏却笑道:“这机床不是我爷爷发明的,这是我爸发明的,他也是从别外学来的。” 万历四十三年(1615),赵父参加浙江乡试得到全省前五,当年秋去京城参加次年的丙辰科再试。 在京城中,认识了同来再试的江西人宋应星。 两人都对火器机械感兴趣,宋应星便指出,眼下大明做铳太慢,主要是铳管打磨和制造占了一大半的时候,他想了个机械,应该能快速打超铳管,但对材料很难把握。 赵父听了大喜,但向宋应星请教,学来了机台的模型。 但当时并不完整,赵父后来因为想这个想太多,考试失败,同期的宋应星不知道也是受了他的影响,同样失败。 宋应星不服,回去准备再考,1619年又考失败后,终于绝了考试的念头。 而就在这1616年秋,回来的赵父经过多次尝试,改造,花了一年时间,终于做出来一部机床。 第一台机床献给朝庭,但在浙江放了一年才运到京城,工部看过后,发公文发扬了一番,然后就扔到库房,没几年便毁于一旦。 赵父又花了半年时间在家里重新制了一台,且更加的完整,就是眼前这台。 但因没得以朝庭重视,赵父和其父赵士祯一样,也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