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丁毅来说,这种还只能算是小钱,如果将来占有江南,商税将更加的可怕。 当然了,这也是这个时代山东地区受灾不严重,丁毅经营的好,人口比较多的原因。 你换成陕西山西等地, 很多县都没多少人口,商业也不发达,你开价五千,也未必有人愿意干。 明代不是没有消费能力,明代的人大量藏银,把银子做成冬瓜, 一个个藏放在家里。 明代有的是银子, 只是大伙不拿出来消费。 丁毅把堵坊和红楼放在一起,形成热闹的商业街, 再把欧洲,日本,朝鲜,大员,济州,东江等地的特产拿到各县去卖,并且在他治下是没有宵禁的,晚上一样可以活动,促进消费。 再控制数量,让他们相互以质量取争,争抢客源。 商税的威力慢慢呈现,百姓也愿意消费。 为了征收农田税,商业税,丁毅先征八千吏员,然后又在次年再征七千吏员。 登莱两地新增吏员达到一万五。 这在大明朝已经是不可想像的夸张。 整个大明全山东省的官吏加起来,估计也没有这一半多。 但想想后世, 随便一个县里, 吃财政饭的加起来, 就可能有上万人。 这个时代官员少,却能办事,以前就是靠各地乡绅。 现在丁毅踢掉乡绅,全由自己人来办事,只要人多就好办事,人多了就有控制力。 但丁毅在登莱十五个县府州仅吏员就接近一万七八千人(登州是最多的,以前就有一千多)。 平均每县达上千吏员,对当地的村、镇级控制力极强。 吏员们分县里和村、镇。 县里的吏员家属,都由县里安排事做,比如建筑,缝衣,打扫卫生,清理沟渠,引流安置灾民等。 村镇的吏员家属在各村被分配田地,囤田养渔,养殖家禽等。 从而使丁毅的人马和势力,完成了从府,州,县, 镇、村, 五级的控制。 当然,这样的花费也是巨大。 这么多吏员的工钱、福利加吃等,有孩子的还要集中上学,这样一年各种开支近五十万两白银。 这要放在以前,对丁毅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现在每年他征税就一百一十万石粮,按现在的粮价,随便卖个二三十万石粮就够了。 而吏员的家属们也帮着丁毅卖粮等各种用工,从而保证吏员全家都依附丁毅而活,死心踏地跟着丁毅。 等丁毅商业税和农田税全收上来后,登莱地区仅每年两税,折合银子已经接近三百万两。 有了钱他马上又大手大脚花钱,因为手下的营兵和吏员家属都要养起来。 他开始修整各县道路,清理卫生,修建水渠,打造水车,加大用工,促进当地就业,和提升农田质量,银子哗哗的流出去。 次年就用了一百多万,而这么多银子砸下去,不但带动了各种消费和用工,整个登莱各州县的面貌完全不一样了,老百姓都能体会到,很快人人称颂。 并且经过丁毅这么一搞,县城卫生情况不说,乡村农田抗灾能力也获得极大的提升。 看到登莱两地农商两税如此之高,东江镇的人也终于明白,只要有固定的地盘,有大量的人口和繁华的商业,这银子来的也很容易啊。 丁毅层层推进,先全面控制登莱,再推进商业税,终于在经营登莱近十年后,开始获得丰厚的回报。 过几年,等民心稳固一点后,他再征收其他所有商铺的商业税。 到时又能小赚一笔。 ------ 时间回到崇祯十二年(1639年)六月。 五月时,丁毅把登莱各地守备以上营将俱强留在登州,然后他自己也回到旅顺。 而旅顺那边,还有朝廷宣旨太监王承恩在等着他。 王承恩做为丁毅的老朋友,当年第一次过来宣旨时就与丁毅一见如故,但后来随着丁毅的官越做越大,崇祯对丁毅的印象越来越大,王承恩也很少再过来。 但每次过来,丁毅都十分尊重他,对他也很有礼貌。 这次朝廷再次颁旨,崇祯选来选去,还是让丁毅的老朋友王承恩过来。 果然,这次宣旨时,王承恩连皮岛都没有机会去,丁毅直接向他表示,整个东江镇的封赏圣旨都给我吧。 然后丁毅也没去登州任登莱总兵,并要派人送王承恩回京城。 王承恩顿时感觉到大事不妙,私下劝丁毅,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陛下虽然升了你的部下,但对你也念念不忘,你有太子少保,署左都督了呀,实在是武将里面,都无法再升了,再升就要封候啦。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咱家说嘛。 当时丁毅就说,要张应求任登莱巡抚。 此时刘元也请辞,不肯去任保定巡抚。 王承恩随行锦衣卫立刻赶回京城,说出丁毅的要求。 崇祯没办法,最后妥协,张应求为登莱巡抚,刘元为济南巡抚。 之后丁毅就凉着王承恩,对于王承恩要召集张济,徐威,毛信,肖永秋,等麾下诸将宣旨的事,充耳不闻,直接去了登莱,收编登莱营军。 王承恩也不敢走啊,只好留在旅顺等。 他们几个京城来的京军和锦衣卫都被软禁在一个院子里,那也不能去,每天有丁毅的人来送吃的。 丁毅在收编登莱营军时,王承恩他们就住在这院子里,他发现每天来送食物的人都不同,这如果要想放消息出去,或收买人都没法下手。 王承恩是个老实人,之前大伙都说丁毅狡诈,老奸巨滑,他还有点不信。 他一直以为丁毅也是想自保,和祖大寿一样,怕崇祯皇帝翻脸不认人,所以不敢去京城。 但现在他们住在这里,却被软禁,且每天送食物的人都不同,的确比一般人做的老到。 这天王承恩正和随行锦衣卫百户魏观和几个京军聊天,这边实在无奈,王承恩也只能与人聊天打发时间。 魏观也有心交好他,不时附合,寻找话题。 几人说着说着,说到东江镇。 有个京军实在忍不住,不由大声道:“这丁毅什么意思,把我们关在这也算了,连王公公也凉着,简直大逆不道。” 王承恩尴尬笑笑:“无妨,丁总兵可能忙于军务,等他空闲,必会来的。” 魏观用眼色示意京军不要乱说话,陪笑道:“丁总兵这待客之道也是,不让咱们走可以,让咱们四处迋迋嘛,不知这几年旅顺变成什么样了?” “咱家也不知道啊。”王承恩叹道。 原来他们从莱州坐船过来的。 自从丁毅开始在登莱建北港,朝廷所有人员想到旅顺,都从莱州湾坐船。 下船前,所有人头上戴黑布,罩住眼睛。 当时丁毅的行为就震惊众人,但无人敢反抗,只能被盖着布。 所以他们根本看不到旅顺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王承恩被魏观说到,心中也很好奇,外面现在是什么样。 他几年前来过旅顺,当时就感觉旅顺很干净,与京城不同,现在想想,还真很想出去看看。 但外面有兵丁看守,他们又出不去。 众人站在院子里,齐齐看着远处的高墙,各种心情。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接着有人挑着两个箱子进来,正是当天送午饭的。 只见一个中年汉子,穿着一身得体的青布衣,神彩奕奕,走路有劲,他进来时还和守卫说了几句话,然后哈哈大笑,好像很熟,接着就挑了进来。 王承恩他们面面相觑,内心更复杂了。 和前几次送饭的一样,丁毅这边的人,神情神态充满希望和高兴,每个人都是开开心心的,不像京城很多百姓死气沉沉。 连个送饭的普通人,都能穿着绸布衣,实在让他惊叹。 前天那送饭的也是这样,后来魏观问了几句,对方说儿子刚工作,是工匠,工钱比较高,所以买的绸锻做了件衣服给他穿。 而像他们这样送送饭,打打杂的工人,开始每月只有三钱银,呆在旅顺每过三年工钱涨一钱,另丁大人包吃早饭和午饭。 当时魏观想多问问,但对方才说了两句,就不肯说了。 “各位大人,将军,吃饭啦。”新来送饭的中年大汉哈哈一笑,放下扁担,抬头和魏观对视。 刷,两人同时脸色大变。 中年汉子反应很快,飞快的回头看了下门外的守军,然后赶紧低头,打开箱子,拿出一盒盒的饭菜。 他拿盒子出来的时候,手已经在情不自禁的抖动着。 好在他心理素质似乎也不错,深深几个呼吸后,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王承恩也感觉到不对劲,凝惑的看向魏观。 魏观脸色通红,左右看看:“吃饭啦吃饭啦。”招呼四周几个人吃饭。 他自已也上去拿了一盒,然后一步步后退,往右边一个柱子后面走,并不时抬头看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站在原地发盒饭,也不时看他,还用余光看门外。 他内心好像很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在魏观的目光中,终于往前走过来。 两人走到柱子后面时,魏观飞快几步,躲进房间,汉子也赶紧跟了进来,吱,把门关上。 王承恩长舒口气,拿起盒饭吃了起来,心情好像好了很多。 中年汉子刚走进去。 扑通,魏观单膝跪下,语气激动道:“拜见百户大人,没想到大人,你还活着。”说着眼泪也要滚出来。 原来这中年汉子仍是当年和袁贵一批,混入旅顺的锦衣卫百户王海亮。 当年锦衣卫派了大量细作进旅顺,有人被赵大山他们抓了,有人直接投了(比如袁贵),而这王海亮,当年在皮岛找了个刚死了家人的小孩,牵着他一路来到旅顺,居然被他混过去了。 王海亮几乎要哭:“快起来,你,你也是百户啦。” “都快十年了,我以为百户大人已经死了---”魏观当年就是王海亮手下,且是好兄弟,这次前来旅顺,也是自告奋勇。 因为当王海亮来后,再无音迅,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了。 王海亮能混进来,一呆近十年没事,也是有点水平的。 他马上反应过来:“我不能和你说太久,马上要走,你有什么事要说的?快?” “百户大人出不去?”魏观感觉旅顺这么大,总有办法能出去吧? “我出不去,也不能出去。”王海亮说到这里:“你有事快说,不说我就走了。” “朝廷想知道,丁毅在这都干了点什么,部下的军将,这次被大幅提升,会不会心向着朝廷?”魏观赶紧道。 王海亮飞快的想了下,摇头道:“你劝劝朝廷,不要多想,分化挑拔离间这招,在大明其他地方能用,在东江镇这里是无用的。” “什么?”魏观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王海亮长叹:“你不在这里,你不知道,我在这生活了快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哎--这里-----我说,你也不会懂,总之家里----与大明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样,叹,你回去后,不要提我,就当我死了吧。” “什么?”魏观再次震惊。 这是,这是,以后就想呆在旅顺了? “百户大人,京城的嫂子和平儿,都很想你啊。”魏观道。 王海亮脸上闪过痛苦之色,但还是猛的一转身,打开门跑了出去。 魏观想叫都不敢大声。 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海亮收在拾东西,当王海亮低着头时,眼中已然已有泪水划下。 魏观无助的闭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此人是谁?”王承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魏观神色一变,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 他拉着王承恩到边,沉声道:“此人叫王海亮,以前是咱们锦衣卫百户,崇祯三年被派往旅顺,来了之后就没声音,他已经在这里住近十年。” “嘶”王承恩也是倒吸口冷气。 没想到锦衣卫有人在这里住了近十年。 这十年是丁毅发展的关键十年,他虽然看起来是个杂役,肯定也有所了解,这是重要的人物啊。 “你问他肯不肯跟咱们回去,定要想办法带回去。”王承恩激动道。 “他不肯回去。”魏观道。 “啊,这。”王承恩脸色也变化起来。 魏观想了想,突然扑通一声,跪在王承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