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这时有人说话了。 “听说客人没了金表,怀疑她偷的。” “啊,被推下来吗?” “不是,她自证清白,跳楼明志。” “真是刚烈啊。” “客人金表找到了,果然是冤枉她。” “这世道真是----哎,可怜的姑娘--” 原来如此,丁毅听完也是暗暗长叹,别说这世没有摄像头,哪怕后世客房里也没有,出了这种事,很难说清。 咦,摄像头?他突然想着,凭大乾现在的技术,电视电影都有了,为何没有摄像头,这玩意,其实技术含量不是很高啊? 这个可以试着搞搞? 丁毅正在思索这些事时,有当地锦衣卫从四面八方过来,然后开始驱赶人群。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走开,都走。” 围观群众纷纷被驱散,丁毅也只能后退,一直退到马路对面。 很多人开始离开,丁毅也想走,但就在这时,一辆汽车从外面开进现场。 汽车看起来有点像救护车,但和他前前世的又不同。 汽车停在女孩不远处,有两人抬着担架下来。 另一个像是医生,拎着箱子,刚下车,就被一个大汉拦住。 大汉把他叫到一边,不知说了什么,医生点点头,又从车后面上了车。 丁毅觉的有点奇怪,没一会,就见大汉们粗暴的把女孩弄上搭架,一个黑衣大汉紧跟着上了车。 汽车很快疾驶而去,接着大量的保洁,从酒店出来,开始打扫现场。 清理草皮,冲洗血痕。 丁毅远远的看着这一切,深深感受到了生命的卑微。 如果他没有猜错,过了明天,可能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个脆弱的女孩子。 大乾亿兆人口,谁会关心一个普通女孩的生死和死因。 原本当天死了这么一个无关重要的小人物,只是大乾帝国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事情。 ---- 女孩叫宁铃,才十七岁,是个高中生,暑期来酒店打工。 她的父亲是酒店地下停车场保安,母亲在酒店后厨帮忙,原本全家在乡下。 因为宁铃成绩很好,考进了杭州最好的高中,所以他们一家子才搬进城。 但两人父母文化也不高,一个到初中,一个到小学,又没什么特产,只能在酒店老乡手下打打杂。 可怜花季的少女宁铃,被送走后,半小时,她父母才得到消息。 两人匆匆赶紧到医院时,宁铃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父母痛不欲生,母亲陈氏哭的几次晕厥。 宁铃在学校是学霸,连校长也多次说过,只要保持这样的成绩,将来肯定能上国内最顶尖的大乾皇家大学。 现在大乾国内,大乾皇家大学出来的人,最好找工作,其中有百分之五十以上,能进官府。 还有百分之二十会出国留学。 宁铃原本是他们宁家的一切,宁家的未来。 但现在一切都崩塌了。 随同宁爸来的还有酒店小老板谭亨,宁爸爸的老乡,酒店保安副经理陈瑛。 酒店是谭家的,谭家原本是前明新宁伯后裔,原住应天府。 当年丁毅在应天府推广官绅一体纳粮,以前明魏国公为首的前明勋贵集体反抗,被杀了一批。 谭家见势不妙,第一时间举手支持,逃过一劫。 之后谭家为避税,避灾,疯狂卖田和资产,带着大量的银子举家迁往杭州。 因为新宁伯以前和马士英关系不错,所以两家一直在走动,到了现在,依然关系很好。 陈瑛见到他们后,便说,客人是广东的,开始没找到金表,以为是宁铃偷的,因此说了宁铃几句,宁铃可能年纪少受不了这气,偷偷跑楼顶跳楼了。 客人表示歉意,愿意赔偿十万块,酒店也愿意赔两万块。 十二万在当下的大乾,显然算是巨款。 足以在杭州的好地段,买一套大房子了。 父母愣了下,母亲问,为何客人不来道歉? 谭亨不满道,客人走了,赶下午火车,人家也是好心,出于人道主义。 宁妈回头看看太平间的大门,突然小声的道:“我看宁铃,好像身上有伤?” “摔下来怎么没伤?当然有伤了,你不是还想讹钱吧?”谭亨怒道:“陈瑛,这就是你老乡?你特娘明天不用上班了?” 陈瑛脸色大变。 宁爸赶紧拉着宁妈;“别胡说,别胡说。” 陈瑛爸和他们一个村的,好心帮他们介绍工作,总不能害他。 宁妈欲言又止,表情有点激动。 谭亨扔下钱就走,还放下话来,要么收钱,明天照常回来上班,要么你们打官司,但明天不用来了,陈瑛也不用来了。 谭亨一走,陈瑛扑通一声跪在两老面前:“宁叔宁姨,算我求求你们了,你们不能恩将仇报啊。” 宁爸宁妈急的说不出话,只会不停的流眼泪。 宁爸是个老实人,想着人死不能复生,大女儿马上要进京上大学,也急需要这笔钱。 于是他含着泪点头同意不再追究酒店的责任。 陈瑛赶紧拿出一纸合同,和他白纸黑字写明了,又叫两老按了手印。 陈瑛走了没多久,宁家大女儿宁莞匆匆来到医院。 宁莞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今年才才十八岁,比宁铃大一岁,刚考上大学。 京城女子师范大学。 出来后也有工作安排,就是学费和生活费有点贵。 宁铃出来打工,就是为姐姐赚学费的。 宁莞自已也在另一个地方打工。 宁莞哭着跑进医院,听到事情经过,然后在太平间抱着妹妹痛哭。 哭着哭着,她不小心拉到盖着妹妹的白布,很快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拿起妹妹的手腕看了又看,接着就想托妹妹的衣服。 “你干什么?”宁爸伸手拉住她:“人死不能复生,算了,算了。” “爸,你有没有搞错?”宁莞不可思议的瞪着老爸,几乎狂喊而出:“她是你女儿啊。” 宁爸忠厚的脸上,露出难过之色。 他抬头的看着大女儿,突然摇了摇头,缓缓道:“这世道就是这样。” “谁让咱们是穷人。” 宁莞双手抱着头,表情有若崩溃,颤声道:“我们穷人就不配活着?” “听你爸的,将来好好读书,嫁个好人家。”宁妈妈无奈的长叹。 “我要报锦。”宁莞怒道:“我要找锦衣卫,我怀疑妹妹死前被人---” “叭”宁爸突然伸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脸上,直接把她打懵了。 从小到大,两女儿都他的心肝宝贝,从来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声,更别说道打了。 从小到大,只有小时候被妈妈打过,宁莞记忆中老爸从来没舍的打骂过她们。 她整个人被打懵了。 “你闹够了没有。”宁爸跺着脚:“你还要不要我和你妈活了?” “你再闹,好,我也从这跳下去,你满意了没?”宁爸怒吼道。 父亲用死来逼迫宁莞,宁莞最终也只能妥协。 但之后她再也没和父母说过话。 九月去上大学的时候,父亲拿了两万块钱给她,她一把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当天宁莞气的哭着跑开。 宁爸宁妈留在医院办理后事,一个多小时后,酒店几个同事过来看她们。 来的都是和宁爸宁妈年纪差不多的中老年,大伙相互哭着劝对方别伤心,然后自己还在哭。 宁爸戒烟十八年了,从大女儿出身后主不戒了烟。 趁宁妈去交钱办手续的时候,他问一起当保安的老刘:“来根烟。” 老刘愣了下,转身道:“走,这里不准抽。” 两人走到楼梯口。 老刘散了根烟给他,两人各点了一根,吧嗒吧嗒的抽着。 老刘看着宁爸,宁爸结婚早,现在也才四十出头,按说还能算青壮,但因为常年的劳累和辛苦,看起来像五六十岁的老头一样憔悴,老刘第一次看到他时,也以为他有五十出头了。 “你和你婆娘有什么打算?”宁爸问。 老刘想都没想:“走,马上走,我们不准备干了。” 老刘婆娘在酒店打扫卫生,当天就在八层干活。 “晚点再走。”宁爸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脸上,居然还有点光彩。 老刘一脸茫然。 宁爸抬头看着他道:“酒店刚发生了事,你们急着走,有些聪明人,会想到什么。” “你放心,我们签字拿钱了,不会连累你婆娘。” 老刘神色动容,眼睛里也全是泪。 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好抹了把眼泪,咬着牙哭道:“谁让咱们命苦,这些狗官。” “他们会有报应的。”宁爸蹲下来,一手捂着脸,泪水止不住的流着。 --- 晚上九点多,陈永盛的汽车刚回到家。 众人回到别墅大厅,陈小苗一言不发就往楼上去。 “小苗”陈永盛叫住女儿。 陈小苗停下,转头看看他。 “看你一晚上不怎么说话,怎么,对马公子不满意?”陈永盛还以为女儿害羞。 毕竟马文博人长的挺帅,家世又好,还是学医的,一般来说,不可能有人不满意的。 “要嫁你去嫁,反正我打死也不会嫁给他,不对,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他。”陈小苗怒道。 “约,小苗害羞呢。”母亲阮氏笑道:“也没让你现在嫁,可以先谈着看吗?” “我不想再见他啊。”陈小苗暴躁道。 她从来没有这么发过脾气,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家里发脾气。 大厅里这会有好几个仆人在,大伙都惊讶的瞪着二小姐,毕竟这是第一次看到二小姐发脾气。 “哇,你干嘛,吃炸药啦?”陈小萱咋舌道。 “你发什么脾气,马文博哪里不好了?”陈永盛也怒道:“嫁不嫁不是你说了算,你说他哪里不好?” 陈马联姻,势在必行,今天见过马文博,陈永盛很满意,下定决心要联姻。 陈小苗终于爆发了,她怒吼道:“他变太啊,你们知道什么?” “我今天没坐电梯,上楼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他在楼梯间欺负那女孩。” “那女孩子就是那服务员。” “什么偷金表。” “说不定是被他的保镖从楼上扔下去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陈小苗的话一说出来,整个别墅都惊呆了。 寂静,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永盛眼神有点慌张,阮氏目瞪口呆。 陈小萱则满脸不敢相信。 刚才文质彬彬,说话有礼的马文博竟然如此残忍。 叭,突然有东西掉到地上。 陈永盛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仆人。 此时他才发现,大厅里有三个仆人在。 三人都是脸色大变。 “你们出去。”陈永盛沉声道。 “是老爷。”三人赶紧想出去。 “站住。”陈永盛厉声道:“二小姐醉了,胡说八道,你们可别到处传扬,否则--” “知道了老爷。”三人吓的脸都白了,赶紧退出去。 哼,陈小苗转身,噔噔噔,一路跑到自己房间。 然后一头扑在床上,捂着脸轻轻抽泣起来。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的自己一向仰慕的父亲都这么让人讨厌,这个家庭让人厌恶。 她好想丁毅在自己身边突然出现。 楼下。 陈小萱看着父亲:“爸,陈小苗说的是真的吗?” “她不知发什么神经。”陈永盛厉声道:“马公子这等家世,想玩什么女人玩不到,还要这样做?” “她胡说八道以为没关系,传了出去,我如何处置?” 说罢,他看向夫人阮氏:“你再去警告仆人们,管住自己的嘴。” “恩。”阮氏也是心乱如麻,匆匆应了声,赶紧走出去。 陈小萱多聪明,看父亲的表情和语气,突然咬牙道:“你们真龌龊。” “你说什么?”陈永盛大怒。 “呸”陈小萱转身,一路狂奔上楼。 陈永盛看着两女儿先后跑上楼,无力的闭起眼睛。 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小苗为啥不走电梯? 他想了想,突然快步走到电话那。 拿起电话。 “喂,我是陈永盛。” “陈大人,我是杜子威啊。”杜千户陪着笑。 “今天我们吃饭时,酒店大厅还有你多少人?” “没几个了啊,大人你不是说让人都出去,不要影响不好,大部分人都出去了。” “有几个?”陈永盛厉声道。 “两个,还有两个。”杜子威道。 “陈小苗为何不走电梯?” “卑职---也不知道啊。”杜子威暗暗叫苦,你女儿不走电梯,问我干嘛? 陈永盛眼光闪动:“酒店还有什么地方,有你的人?” “一楼大堂两个,二楼早餐厅没有,三到七楼是客房也没有,八楼开放式餐厅有两个,九楼十楼各有两个。” “问问你的人,在其他地方有没有看到陈小苗,她应该很显目的。” 陈永盛想,陈小苗算比较漂亮,当天衣服也穿的很好看,一般男人看到,肯定会有印象。 “今天她穿的白色长裙。” “卑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