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张博元、孙氏和叶梨采脸上一黑。 叶梨采小脸阴了阴:“你怎么说话的?博元他才二十一岁而已!大把的前程!下一次定能高中。可惜的是大姐夫啊,倒是少年英才,结果……啧啧,真是想不开。” “我倒是要问妹妹、二婶和妹夫,我相公哪里想不开了?领兵出征就是想不开?”叶棠采明艳的小脸微沉。 孙氏呵了一声:“谁不知他是去送死,你要节哀。” “我倒是不知道,皇上亲封的征西将军,前往西南解救玉安关,收复应城,到了你们嘴里,居然成了‘想不开’和‘不自量力’。你们这是说,皇上派兵收复河山是错的?是不自量力的?质疑皇上的眼光?”叶棠采冷声道。 孙氏和张博元夫妇脸色一变,吓得差点整个都跳起来了。 “你们胡扯……我们质疑皇上……”孙氏急急否认,却是越说越小声。因为刚才以他们的意思,那的确是编排到了皇上。 有些事情虽然心知肚明,但却不能摆到明面前。私底里再阴暗,放到面上都得高大上,不能否定,否则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就算没有关系到皇上。我只想告诉你们,不论是不是去送死,去边关的人,都是为了戍卫国士,用命换你们这种吃饱撑着的生活,否则你们连坐在这里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叶棠采的声音冷冰冰的。 孙氏和叶梨采小脸黑着脸,想要反驳,却驳无可驳。 “这个道理,妹夫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都不懂?”叶棠采冷扫了张博元一眼。 张博元恼羞成怒,恨不得摔门而去,但这么多人看着,他如此作为,又好像失了风度一样。便僵坐在那里,吱不了声。 “宝哥儿怎么不带过来?”苗氏突然冷冷地看着叶梨采。 叶梨采三人正尴尬不己,听着她的问话,连忙道:“在家里。” “宝哥儿这么爱粘你,你出来这么久,怕他正哭着找娘呢。”苗氏道。 叶梨采夫妇和孙氏脸上一黑,知道她这是要赶她们走。但这也算是给了她们台阶,否则他们坐在这里只好更尴尬。 “那我们先回去了。”叶梨采说完,便直接出门。 张博元也没脸留了,跟了出去,孙氏冷扫了叶棠采一眼,便也跟着去。 三人出了穹明轩之后,脸色黑沉,气不打一处出。 上了马车,孙氏实在气不过,便冷声道:“送死就是去送死,再过一段时间,瞧她还敢不敢吱声。” 叶梨采捏着帕子,唇角露出点点冷笑来。呵,贱人,要你抢我的状元夫人!要你嫁状元!结果,却成了个寡妇!而且还会是个名声败坏的寡妇。 啧啧,幸好,她没嫁! 不过,如果是她嫁的话,她定能劝阻他犯这种蠢事。结果他却娶了叶棠采,这才去了送死的。所以,是他没有福气。 张博元也是气恨,对,就是去送死的! 只要,褚云攀死在应城,他才能得以解脱,才能得以重获新生。 自从褚云攀高中状元之后,张博元觉得书看不进,文章写不好,脑子像被废掉了一般。 因为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好像都难以中状元。就算真中了状元,也是二十多岁了,这也是年纪轻轻。但比起褚云攀这十八岁的少年状元大了一大截,那就落了下剩,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褚云攀。 自己好像一辈子无法超越这个里程碑,这让他痛苦而绝望。 但现在,褚云攀就要作死了! 等他作死了之后,世人会如何说他? 少年状元又如何,说不定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而且还是个脑袋被门给夹了的,自负而又愚蠢,居然请征前往玉安关,不但自己送了姓命,还害死无数兵将。 只要褚云攀作死了,他才能得到解脱。 …… 叶梨采三人离开之后,苗氏和罗氏等也纷纷告辞。 “反正啊,放心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温氏微微一叹。 到了这一步,她们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当知得褚云攀请战出征,温氏气得直接晕了过去,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才熬出头了,结果他居然干出这种傻事。 但不发生也发生了,只能接受。他们是怕叶棠采伤心过度,所以才过来探望她,现在瞧着挺好的模样,她们也放心了。 叶棠采把他们送才门后,才折回来,发现秋璟还站在廊上,笑道:“表哥还不快追上去?” 秋璟说:“表妹,我有东西给你。”说着望向惠然:“去拿过来。” 惠然一怔,连忙走到外头。 叶棠采一边走到廊上一边笑:“表哥又给我送酒?上次的新竹酒我还未喝完。” 正说着,惠然已经捧着一个黑色的资坛进来。“刚刚进门时,表公子塞给我的,让我放起来。” “这个,埋起来。”秋璟把酒捧起来,放到她的手心。 “埋?”叶棠采一怔。 “这是,祝捷酒。”秋璟说着,便看着她。 叶棠采不由的眼眶一热,点了点头。 “等到他回来,就能喝了。”秋璟淡淡一笑。 所谓祝捷酒,就是在将士出征那天埋下去,待到将士凯旋归来,便开坛启封,庆祝大捷而归的酒。 看着她微红的眼圈,他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小时候那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你要等他。” 叶棠采点头,这才抱着酒,走到庭院外,让惠然找来小花锄,开始挖坑埋酒。 他就站在正屋的走廊上,看着她在那边忙活着,心里一阵阵的泛酸。 他这份情,也随着这祝捷酒一样,就此掩埋着吧! 他放弃了! 因为,就算他再无耻,再不堪,也不会觊觎一个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的妻子,否则,他还是人吗? 以前不懂的地方,现在全都懂了。 为什么要和离,为什么明明爱着,却仍然想要推开她。不是不爱,而是太过深爱。如此小心冀冀地捧在手心呵护着,他怎能乘人之危。 他以前还暗地里嘲讽过褚云攀,觉得堂堂武将世家,却走科考。就算后来中了状元,他也觉得坠了褚家威名。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地敬佩褚云攀。 叶棠采已经埋完了酒,正坐在石凳上用清水洗着手。 秋璟走过来,看着她白嫩的小手在玩水,便笑了笑,立刻收回目光:“再这几天,我们就回定城了。” “回去了?”叶棠采一惊,小手从水里抽出来,用棉帕擦干,“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不快了。”秋璟有些好笑,“我们去年六七月来的,现在已经五月中旬,快一年了。” “对哦。”叶棠采一怔,也想起来了,“去年好像说,过了征月十五就走的。现在已经拖了半年的了。不过,你们不是在这里谈成了几桩生意吗?” “是。”秋璟点点头,“只要打通了这里的商路,回去咱们做好酒,可以直接运过来。虽然新竹酒也不错,但咱们家主打的还是松雾酒,松雾酒要回西边酿造才好喝。而且,定州离玉安关和应城很近,因为战乱,家里定彷徨不安,我们要回去稳住家里。” “什么时候会走?”叶棠采满是不舍。 就这几天,已经准备好了。 原本,他还想,等着她和离,然后带着她和温氏一起回定城的,但现在,已经没希望了,所以得赶回定城安顿家里。 “那,你们离别的时候,咱们帮你们践行吧。” “好。”秋璟淡淡一笑。 “棠姐儿。”一个娇笑声响起,却见叶玲娇手持半透明的百合团扇,笑着走进来。 “咦,你不是走了?”叶棠采道。 “我不走,我要跟你上街玩耍。”叶玲娇嘻嘻笑着走过来,在石凳上坐下。 “现在快午时了,那咱们逛完就去吃饭。”叶棠采说着望向秋璟:“表哥,咱们一起去。” 秋璟却笑着摇头:“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那我送你吧。”叶棠采把棉帕放下。 “不用了,表妹请留步。”秋璟却摆了摆手,看着她。目光一一扫过她弯弯的墨眉,潋滟的大眼,小巧的小鼻子,菱形微微往上翘的小嘴。 让她每一处,都深深地刻进他的脑子里。然后转身,离开。 叶棠采一怔,抬头望去,只见他高大而修长的身影走向院门,最后跨了出去,竟然带着点孤寂悲伤的感觉。 “那咱们也出去吧。”叶玲娇笑着道。 叶棠采点头:“我去换衣服。” 说着便进了屋。 叶玲娇微微一叹,叶棠采不说,但她知道,叶棠采现在心里定很难受,所以能陪她就陪她。 不一会儿,叶棠采就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这时秋桔突然跑进来:“姑娘,有帖子。” “哦。”叶棠采接过来,只见帖子是大红色的,印着囍字,便打开来。 “谁家请你喝喜酒?”叶玲娇说。 “廖姑娘,六月初二十二。”叶棠采微微一笑,把帖子放回秋桔手里,看着叶玲娇:“你的喜酒,我什么时候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