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要开源,可是开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王府一年的收入一点都不少,可是架不住花钱的地方多。” 欧阳芙协理管家,王府一年的收入,她心里有数。 百万两肯定没有,三五十万两,风调雨顺的时候肯定是有的。 只是并非每年都是风调雨顺。 田庄看天吃饭。 铺子也会受到天灾影响。 几条贸易线,也会受到各种因素影响。 最近几年王府的收益,总是入不敷出。 一方面是天灾频繁,另外一方面则是王府人口增加,开销也随之增加。 顾玖看着忧心忡忡的欧阳芙,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真要裁剪用度,也不会只裁剪你们院子里的用度,定然是全府上下,都要被裁剪用度。” 欧阳芙苦笑一声,“大嫂说的对。你们东院人口多,若是要裁剪用度,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风波。” 顾玖笑了笑,“不管会闹出多少风波,只要王妃下了命令,我必定依令行事。” 欧阳芙尴尬了一下,以袖遮掩住脸上的尴尬之色,“大嫂说的是。如果母妃当真下定决心要裁剪用度,我们只能依令行事,别无他法。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辞。” “二弟妹慢走。” 青梅悄声说道:“夫人,二夫人说的那些话,奴婢听着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方嬷嬷板着脸,“二夫人想要怂恿夫人同王妃娘娘作对,这你都没听出来?” “啊?”青梅很意外,“二夫人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顾玖笑了笑,“差不多吧。王妃要裁剪用度,二夫人肯定不愿意。她不想出头,于是来试探我的态度。” 只可惜,顾玖不乐意配合欧阳芙。 方嬷嬷担忧道:“如果王妃娘娘真要裁剪用度,东院上下好几十口人,夫人得早做打算才行。” 顾玖点点头。 她身边伺候的人,不多,大小丫鬟加上内侍,也就不到二十个。 主要是刘诏身边的下人太多,好几十个。 真要裁剪用度,那就裁剪刘诏身边的下人。 反正他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顾玖走在花园里。 有人迎面而来,躬身一拜,“小人拜见大夫人。” 这声音熟悉。 “抬起头来。” 果然是之前在碧玺阁见过的,那位唱小曲的伶人。 兰湘一身清清爽爽,一改之前在碧玺阁的烟视媚行。 他偷偷的观察顾玖。 大夫人有一双漂亮的手,真令人羡慕。 顾玖问他,“不在房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兰湘低眉顺眼地说道:“王爷有召,小人不敢不从。” “王爷召你唱曲?” 兰湘点头,“正是。” 顾玖挑眉一笑,宁王倒是好兴致,这会还有心思听伶人唱曲。 她随口问道:“你是南边来的?” “小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自懂事起,就跟着师傅在江南学唱曲。” 哦! 伶人很多都是自小被拐卖,卖入戏班子。 像谭姨娘那种,自己跑出来唱曲,还被顾大人看中,纳为妾室,那是极少极少的。 可以说,谭姨娘的运气是极好的。 她刚出来唱曲,还没怎么经历社会的残酷,就被顾大人看中,纳进府中享受荣华富贵。她身上那股子傲气,因此也得以保留下来。 顾玖说道:“既然王爷有召,你就赶紧过去。” “小人遵命。小人恭送夫人。” 兰湘退到路边,埋头恭送顾玖离开。 等人走远了,乐师狠狠瞪了眼兰湘,“若是敢乱来,必定打断你的腿。” 兰湘低眉顺眼地笑了笑,“师兄何必如此紧张,湘有分寸,岂会乱来。” “最好如此!” …… 树欲静风不止,更何况有人成心搅风搅雨。 京城不太平啊! 宁王用西南银换官平银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全京城。 赵王府。 赵王哈哈大笑,“宁王兄糊涂,竟然干出这等蠢事。等父皇责问,本王倒是要看看他如何应对。” 谋士小声提醒,“王爷小心宁王藏有奸计。” “本王怕他作甚。他敢做,还怕本王说吗?他自己犯蠢,拿西南银掉包官平银,依着本王看,他是穷疯了。” 赵王对宁王多有轻蔑。 谋士还想提醒赵王慎重,赵王却一脸不耐烦,“不用同本王说那些有的没的。明儿早朝,本王只需看戏就好。” …… 东宫。 依旧是那间陋室。 太子妃孙氏揉揉眉心,“本宫今日无心下棋,方少监还是把棋子收起来吧。” 方少监笑了笑,“娘娘因何事烦恼?” “宁王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本宫不信你会不知道。” 方少监自己同自己对弈,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 “宁王是在自污,娘娘无需在意。” 太子妃孙氏冷笑一声,“宁王还需要自污吗?这些年他干过的荒唐事,可谓是罄竹难书。方少监,本宫希望你能正视此事,而不是随口敷衍。” 方少监抬起头,看着对方,“娘娘到底在担心什么?” 太子妃孙氏一字一句地说道:“宁王这人,看似莽撞,却不会无的放矢。他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而且丝毫不加隐瞒,闹到人尽皆知也没所谓。若说宁王此举,背后没有深意,本宫说什么都不相信。” 方少监笑了笑,“不管宁王此举剑指何人,娘娘,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仅有的时间和人力,不能再浪费在宁王身上。” 太子妃孙氏蹙眉,“你想如何?” “上巳节快到了,太子殿下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吧。依着咱家对陛下的了解,可能已经忍耐不住要动手了。娘娘可有下定决心?” “本宫早就下定了决心。” “为防万一,咱家必须再问一次。娘娘不会再改变主意吗?” 太子妃孙氏一脸决绝,“本王妃绝不会改变主意。” 方少监阴测测的问道:“即便事情不成,牵连太子殿下的性命,娘娘也不动摇吗?” 太子妃孙氏迟疑了不到一秒钟,“本宫早已下定决心,岂会动摇。” “娘娘态度坚决就好。咱家拼着性命不要,也会助娘娘一臂之力。” “宁王那边?” 方少监缓缓摇头,“不用去管宁王,我们的目的不是他,希望娘娘能分清楚主次。” 太子妃孙氏深吸一口气,“本宫实在是不甘心看着宁王嚣张。” “如果事成,宁王嚣张不了多长时间。” 太子妃孙氏暗暗点头,提醒自己切忌急躁。 她悄声问道:“宫里都安排好了吗?” 方少监笃定地说道:“娘娘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中。” 太子妃孙氏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东宫数千人的前程和性命,全都寄托于方少监你一人。希望你不要负我。” 方少监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咱家不敢负娘娘。事后娘娘一定会感激咱家。” 太子妃孙氏起身离去。 方少监手里捏着一枚黑子,他盯着棋盘,眼神变幻莫测。 突然,他一把掀翻了棋盘,棋子滚轮在地,满屋子都是。 他仰头,哈哈一笑。 “野心勃勃,胆大包天,果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奈何,咱家的命被人捏着,呵呵……” 方少监低头,看着满地的棋子,眼中闪烁着疯狂之意。 不如一起死吧! …… 今日早朝,好比是菜市场。 早朝刚开始,就有御史弹劾宁王不尊上谕,目无法纪。 不是一个御史,而是十几个御史,火力全开,都将炮火对准了宁王。 赵王也趁机跳出来,“启禀父皇,宁王兄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此事恐有内情。不如先听听宁王兄如何说。” 赵王说完,还朝宁王使了个眼色。仿佛是在说:不用谢我,身为兄弟,这都是我该做的。 宁王:呵呵! 赵王包藏祸心,无非就是想看他的好戏。 谁看谁的戏,可说不定。 开耀帝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清理户部积欠,已经许多天。户部收回来的欠款,却还不足百万两。 大殿内,有一个算一个,没几个屁股干净的。 尤其是宁王,胆敢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公然戏耍朝廷命官,毫无体统,简直就是藐视上谕,实在是罪该万死。 “宁王,给朕滚出来。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还敢指使王府侍卫同衙役当街殴打,你可知罪?” “儿臣知罪!” 宁王干脆得很,干脆地跪在地上请罪。 赵王志得意满,幸灾乐祸。 其他皇子,也都差不多。乐意看见宁王落难。 开耀帝是个暴脾气,直接走下龙椅,一脚踹在宁王的胸口,“混账玩意,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戏耍朝廷命官,藐视上谕?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宁王趁机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叫痛,不起来了。 开耀帝气的,又狠狠踹了几脚。他正要叫人将宁王拖下去打一顿再说,此时有人站出来。 “启禀陛下,宁王用西南银掉包官平银,如此说来,宁王府至少还有四万五千两的存银。请陛下下旨,令宁王即刻交出这笔存银,尽快还清户部积欠。” 说话的人是李侍中,他曾是睿真崔皇后安插在朝堂上的钉子。如今睿真崔皇后不在了,李侍中同崔家联手,力保太子。 宁王自己作死,那就别怪他落井下石。 开耀帝闻言,深觉有理。 指着宁王,怒道:“逆子,赶紧将银子交出来,否则朕让你好看。” 宁王心虚地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没钱了。” “四五万两的官平银,绝不可能凭空消失。宁王殿下,你莫要哄人。”李侍中死死地盯着宁王。 宁王立马跳起来,指着李侍中的鼻子大骂,“谁告诉你本官有四五万两的官平银,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没有证据的话,休要胡说。” 李侍中被喷,抹了一把脸,默默地擦掉脸上的唾沫星子。心中对宁王极为厌恶。 赵王痛心疾首,“宁王兄,你就不要执迷不悟啦。你用四万五千两的西南银掉包官平银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朝堂和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你府里还有四万五千两的官平银,你就赶紧拿出来吧。不要再触怒父皇。” 赵王明着劝解宁王,实则是在落井下石。同李侍中一唱一和,既要逼着宁王交出银子,又要挑拨天子同宁王的父子之情。 以天子暴躁的脾气,只需几个回合,宁王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宁王半点不虚,“谁告诉你们本王还存有四万五千两的官平银?本王明确告诉你们,这些都是污蔑。父皇明鉴,可知道儿臣手里的西南银从哪里来的?” 开耀帝冷冷一笑,“从何处而来?” 宁王先是嘿嘿一笑,“前段时间,儿臣偶然听说了一个赚钱的办法。官平银交出去,转手就能赚两成利润。 儿臣心动,于是将四万五千两的官平银,全换了西南银。 结果那个顾知礼,哼,不识好歹,竟然敢带衙役上王府堵门。改天本王见了他,定要叫他好看。” “你想让谁好看?” 开耀帝一脚就将宁王踹翻在地上。 然后指着他,质问:“说,西南银从何处换得?所谓两成利,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不说清楚,朕今日饶不了你。” 宁王揉着胸口,“父皇好歹轻些,儿臣骨头都快断了。” 开耀帝眼一瞪,宁王终于老实了。 “启禀父皇,儿臣的西南银从少府铜丞换得,四万五千两官平银,换了六万七千五百两西南银。前脚顾大人抬走了西南银,后脚那四万五千两的官平银就给少府铜丞送了去。” 所谓少府铜丞衙门,掌盐铁和铸钱。等于后世的人民银行,负责发行货币。 而少府铜丞,就相当于后世的人民银行总行行长兼上市央企老总,权势非同一般。 西南银矿铸造的西南银,按照规定,全部运送到少府,由少府铜丞安排将西南银重新提炼,铸造为官平银,或是铸造成宫廷所需银器。 宁王当着文武百官爆料,说自己用官平银从少府铜丞手上换取西南银,就为了那所谓的两成利。 百官哗然,议论纷纷。 没想到京城还有这等好事,用官平银换西南银,就能获两成利。 不少人暗暗顿足叹息,早知道有这等好事,说什么也要将家里存放的官平银全都换成西南银。 两成利,可不少了。 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啊。 在百官叹息之余,也有人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冷汗津津。 好狠毒的宁王,是要将少府一网打尽吗? 赵王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宁王竟然说出这番话。 他脸色铁青,好啊,不愧是他的宁王兄。他说呢,简单的一件事情,却弄得那么复杂,而且众人皆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噗通! 少府铜丞突然往地上一倒,昏了过去。 开耀帝冷冷一笑,厉声说道,“泼水,弄醒。” 有小黄门端来一盆冷水,狠狠地泼在少府铜丞的脸上。 少府铜丞醒来,跪伏在地,大呼一声,“臣冤枉啊!” 赵王面目狰狞,突然跳出来,指着宁王,“宁王兄,你自己犯事,却要牵扯不相干的人,你到底有何居心。” 少府铜丞姓温,薛贵妃娘家远亲。 赵王向来都是将少府铜丞当做自己的钱袋子。 宁王想要干翻他的钱袋子,得先问问他同不同意。 宁王眼一瞪,“七弟慎言。本王据实禀报,不敢有任何欺瞒,绝没有牵扯不相干的人。父皇,儿臣手里还有温大人的手书签章。” 开耀帝面目狰狞,“呈上来。” 陈监正陈大昌三步并作两步,从宁王手中取过手书,交与天子。 “该死!该死!该死!” 开耀帝连说三个该死。 大殿内,文武百官,俱都变了颜色。这是要杀人的节奏啊! 开耀帝怒火中天,“将温广仁下诏狱,彻查此事。凡是牵连其中之人,绝不姑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