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干什么?”女孩子拿麻花辫的发梢挠着他的脸,眼睛亮亮的看过来,“发什么呆呢,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卿。”卫瑶卿伸出食指凑到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原本可不是这商队里的人,见着有趣,想跟着商队出来逛逛,便偷偷上了这货车。”
“你胆子可真大!”女孩子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望来,嗓音脆生生的,“还好遇到的是我,这商队的管事是我叔叔,我帮你同叔叔说一声就好了,不过……得要钱,你有么?”顿了顿,不等他开口,女孩子又道,没有的话我先给你垫着吧!
“这倒不用。”少年拨了拨身边一只灰扑扑的包袱和一柄旧的油纸伞,拍了拍身上,“我有钱。”
“那随我来吧!”她眨着眼睛,扭着腰肢,一边笑,身形一边随之颤着,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年华初长,一步步迈入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满是鲜活的气息。
少年利索的翻下了货车,这样的身手,整个商队的仆役中也极为少见,虽然瘦弱,但看起来力气可不小,女孩子这般想着,想到他轻轻松松的替自己提了两桶水便红了脸。
“我叫红果儿。”女孩子说道,手指无意识的攀上发梢,转着眼珠,想着什么。
“好,红果儿。”少年笑了笑,喊了声她的名字。
红果儿轻哼了一声,想了想又问:“我问你,你方才特意帮我的忙是不是因为我长的特别好看?”
女孩子五官清秀,皮肤也不白,常年在外行走,晒黑是在所难免的,远算不上什么好看。她会主动帮忙是因为商队停下时听到她与管事说话,知道管事是她的舅舅,仅仅如此而已。她卫瑶卿从来不是什么好人,顺手帮忙这种事也很少做,除了偶尔的心血来潮,但这一次并不是。
可是却不能这么说,卫瑶卿笑了笑:“只是方才经过,顺手而已。”
红果儿白了她一眼:“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的。”说罢兀自“咯咯”的笑了两声。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会做梦的年纪,卫瑶卿笑了笑,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这不是她第一回经历十四五岁这个阶段,第一个十四五岁的年纪,她也像红果儿一样,走在路上看到好看的儿郎会多看两眼,会偷偷摸摸的带着珠花和绢花,会在耳垂上加点漂亮的耳坠。这个年纪啊,所以对于这样的女孩子,她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等她再长一些再想起自己那时候做的事情,或许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只是多一个普通的仆役而已,但商队的管事还是详细问清了她的来历,知晓她父母双亡,只是一个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这一回眼馋,便偷偷跟上了商队。还有身份的路引之类的文书都有,就没什么问题,交了几个钱,管事便允许她跟在队伍里了,或许是给红果儿面子,还特地给他找了个轻松的活计。
如此大问题就解决了,少年翻身回到货车上躺了下来,红果儿也跟了过来,看着他,想了想道:“我能呆在前头的马车里呢,晚上还有下雨时,你可以到我的马车里来避一避,前前头那一辆,看到了么?”
少年点头,想了想,将手边包扎的干切牛肉递过去:“路上带着吃。”
“什么呀?”
“牛肉!”
原本想推脱的,听到这两个字便吞了吞口水,接了过去,红果儿一甩鞭子,笑嘻嘻的朝她飞了个眼色,走了。
商队再次起行。
少年惬意的躺在货车里,看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到她手边停了下来。
取下白鸽脚下的信筒,少年失笑,玩味道:“难为你了,飞了这么久,没出什么事。我真怕路上不小心,你被人抓去打了牙祭。”
她在外饿时,就没少干过用弹弓打鸟的过当,虽然没打过信鸽,但当时她吃着烤麻雀时就感慨过信鸽的不安全,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真需要它来送信。
不知道那白鸽是不是特别通人性,听到她说打牙祭时扑棱了一下翅膀。
飞鸽传书自然就要注意传书的内容了,以防被他人所截,所以内容有些晦涩。她小指蘸了蘸朱砂,回了两个字“无碍”,装进信筒,给白鸽喂了一把豆子,让它飞走了。
解哥儿那边有宋二跟章宁看着,应当无碍。京城伯父在呢,再者说王老太爷精明成这个样子,她走之前有意透露行踪就是想要老太爷猜测。陛下势弱,看王老太爷那一把年纪没节操的样子,也知晓什么忠君爱国这种话在他那里就是狗屁。崔王谢三族都忠了多少君了。倒下的君不少,他们三家倒是还在。对于精明的老太爷来说,她若有朝一日让他看不到价值,那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眼下因着老太爷的猜测,他们的主动插手,至少能保卫家在长安无碍。
那么眼下她要做的,就是隐去自己的行踪,独行有利有弊,但对于她来讲,利要大于弊。就连自己人除了她主动联系他们,也不能叫他们轻易知晓自己的行踪了。
货车摇摇晃晃一辆接着一辆,鲁商的商队除了为首挂着的大旗之外,每辆车上,不管是马车还是货车上打竖着一块小幡布,上头一个“鲁”字与右下角一排印章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半枕着手臂,一手拉着幡布仔细研究的卫瑶卿看的很认真。
今天太阳不错,是行路的好天气,卫瑶卿随着货车摇摇晃晃的行走,耳畔听着客商仆役一声接一声的号子声渐渐入了梦乡。大概是疲倦与劳顿,这一睡,一直睡到了午时,脸上一下一下轻轻柔柔的酥痒感让她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正是麻花辫,不,人家有名字,红果儿本人。
见她醒了红果儿朝她扮了个鬼脸:“懒虫,起来干活了!”
她茫然的坐了起来,车队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她脸上还有久睡留下的印记,看起来有些滑稽,甩了甩头,醒了醒,便见红果儿笑嘻嘻的看着她:“起来了,吃饭了,你若是错过了,后头几天就只能叫干大饼了。”
卫瑶卿看了看四周,不解:“怎么停下来了?”
“有批货要拿!”红果儿指了指前头的村庄道,“就在村子里,所以干脆借着这个时候,让仆役做了顿饭,你既醒了,我去拿给你,后头几天可没有这种汤汤水水可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