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穷苦的生活。
一场病便能将日子压垮,也连累了无辜稚童,如此小的年纪,已开始照顾大人了。
白玉安叹出一口气,摸了摸春娘的脸颊,从怀里将一个锦袋放到了春娘的手里。
这袋钱是白玉安早准备好的,本也是打算给过来。
陈妈妈看到白玉安的动作连忙走过来道:“大人,使不得。”
白玉安起身看向陈妈妈:“不过是我的心意,收下便是。”
说着白玉安又对着陈妈妈低声道:“陈妈妈明日再过来就是,也在家中歇歇。”
陈妈妈就推了推春娘:“还不快谢谢大人。”
春娘便抬头呆呆看着白玉安:“谢谢白大人。”
那道声音稚嫩,语气里却带着老成与正经,让白玉安不由笑了笑。
她柔了神色,看着春娘摸了摸她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这才对着陈妈妈道:“陈妈妈不必送我,我先走了。”
说着白玉安又走到了床前,看着床上的病弱惨淡的人,应该是正壮年的年纪,此刻瞧着却如摇摇欲坠的枯木。
那身上的被子沾满了污色,汗津津盖着定然也不暖和,地上的鞋子也是看不清颜色的布鞋,好似哪一处瞧着都是苦的。
白玉安如鲠在喉,回头看了眼呆呆看着她的春娘,回头对着石二低声道:“日子是往前的,往好处想。”
石二靠在床头上点头,声音有气无力:“谢谢大人。”
白玉安默然点头,已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才带着阿桃转身往门口走。
刚走到门外头,白玉安便听到春娘追出来的声音:“大人,您还会再来吗?”
白玉安愣了下,随即眼里漫了笑意:“自然。”
春娘便握紧了手里的荷包,荷包上还有浅浅好闻的香味,她认真的点点头:“那春娘等着。”
白玉安笑了笑,这才转身。
出到外面去,白玉安脸上的笑意便落了下去。
她站在外头门口处,看着面前路过的形色路人,呵出一口气,仰头看向了乌沉沉的天色。
她即便考中了探花,身处在翰林里,也依旧是那般渺小。
她能做的事,也依旧微不足道。
阿桃看白玉安负着手站着不动,就在旁边小声提醒道:“公子,该走了。”
白玉安眼眸被光线照得淡了些,半垂下眼眸,像是不问世事的冷清过客。
这才往外头走去。
马车上阿桃边替白玉安擦靴子边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白玉安掀开了马车帘子的一角,看着外头人流低声道:“去南门大街。”
白玉安开始本想去廊房去租一间屋子的,只是那处鱼龙混杂,房屋挨的近,她这女子身份毕竟多有不便。
南门大街的一处馆房内有专门提供租房的伢人,白玉安一带着阿桃进去,便有人打量着白玉安的衣饰,围过来了两三个人。
其中一个看白玉安的周身气质,通身温和贵气,面目更是雅致,瞧着出身便不俗气。
现在这时候正是春闱赶考的考生,想着是哪家富贵出身的公子赶考来了。
他一脸奉承的走到白玉安跟前儿,手上拿了个册子道:“公子可是要租住处?”
白玉安看着面前矮小却一脸精干的男子点点头,低声问:“可有独院的宅子?小宅院便可。”
何天一听就连忙道:“有有有,自然有的。”
“城南柳成路东偶巷子里有一处宅子,那地方热闹,还挨着护城河,旁边就是寺庙,地段好着呢。”
“且宅子也不大,一进的小院,我看公子因是赶考的,身边带的人不多,足够了。”
白玉安的心里一动,问道:“需多少银钱?”
何天便笑着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便宜得很,只三两银子一月。”
他看着面前白玉安这气质面容,想着不过才三两银子,对于眼前人应该是小价钱而已。
况且还是独院,很难再有了。
白玉安看着那竖在面前的·三个手指头微微蹙起了眉。
她一月俸禄不过才七两多银子,几乎快她半月的俸禄了。
她之前在郊外的租的院子不过也才一贯半钱,城中竟贵了一倍。
何天看白玉安不说话,以为人瞧不上那小宅院,毕竟光瞧着着这雅致气度,他是再没见过这般容色的人了。
不是金银堆里长出来的细皮嫩肉,他都不信。
想着就又连忙热切的介绍道:“我这儿还有处合适的宅院,公子要不要听听?”
白玉安看向他,微微点头。
何天便道:”刚才那宅院前面的的巷子里还有一处宅子,三进的小院,后头还有园子呢。”
“之前那住过一位考生,后头人就中了进士,公子要不住进去接接运气?”
白玉安一听便不想再听下去,直接了当的问:“可有稍微便宜些的宅院?”
何天愣了愣,敢情面前这芝兰玉树似的人是个缺银子的。
他笑了笑,依旧热切道:“自然有的,公子要不去坐下听?”
馆内人多,喧哗一片,白玉安看了眼旁边的凳子,没人坐的也只有一两个,周遭都坐着人,胳膊挨着胳膊,挤的厉害。
她抿唇摇头:“不必,便这样说吧。”
何天便开始跟着白玉安介绍起来。
这回的宅子多是在郊外,或是在城边上,统共也没几间。
末了何天对着白玉安道:“公子要选定了哪个,且要快些了,最近赶考的考生太多,再过几天,这样的屋子也没了。”
这话倒是实话,春闱就在不久,最近京城内的人也多了起来。
白玉安略一思索便道:“就城边那一进宅子吧。”
何天便连忙笑着道:“那就烦请公子先给了押金,等过两天我去官府办好了手续,公子直接过来签字画押便可。”
白玉安便看向身后的阿桃。
阿桃这才站到白玉安的身边,朝着何天问道:”押金多少?“
何天就诚恳道:“行情是要押三月的租金。”
阿桃一听,拉着白玉安到没人处小声道:”公子今早不是还同高公子说要去地方么,这么早租下来,要是去地方了怎么办?”
白玉安低声道:“调遣官员岂是两句话的事情,这事还未有定论。”
“若能去地方,租的宅子还能叫那伢人转租出去,也亏不了多少。”
阿桃这才放了心,拿出钱袋给了银子。
出去了外面,阿桃捏着少了一大半的钱袋子心疼:“离公子发俸禄还有几月呢,往后又要紧巴巴过日子了。”
白玉安哑然失笑,安慰道:“总能过下去的。”
阿桃朝白玉安哼了一声:“租马车的钱,炭火钱,还有陈妈妈的工钱,日常开销。”
“公子这些帐也未算过,全靠奴婢省着了。”
白玉安自知亏欠,又说了好些好话。
好不容易将阿桃哄好了,一个转眼,就看见了正往这边过来的张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