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侧身在椅子上坐正,刚准备重新扎头发,箍在手腕处的皮筋被先一步拿走。
唐黎刚想转头,便听见宋柏彦叫自己背过身去。
意识到他是要做什么,唐黎配合地把身体转向另一边。
双手握着椅子边缘,她不由得弯唇。
长到这么大,在唐黎的记忆里,只有唐茵为她扎过头发,而且,也已是十岁之前的事。
她的头发还不是特别长。
拿掉皮筋和发夹,堪堪过肩的长发翘了梢尾。
呼吸间,还闻到蜂蜜洗发水的甜味。
对她来说几秒钟的事,宋柏彦花了大约两分钟,期间还不慎扯到她头皮,碍于对方没经验,唐黎默默忍了下来。
堆在后颈处的发丝被拢起后,唐黎只觉得重心转移到发顶。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抬手一摸,只摸到一个稻草堆。
——扎手得紧。
甚至不用照镜子,她都猜到自己顶着个仙人球。
问题是,它不仅毛糙,还丑。
那点期待顿时化为乌有。
眼瞅着唐黎抿唇微鼓起腮帮子,宋柏彦自知扎得水准不够,撒了手,没再往她头顶别那枚草莓发夹,“旁人绑得终归不如自己动手,还是你自个儿来扎吧。”
唐黎心道,你刚才肯定不是这么认为的。
男人不都这样。
那双手组装得了手枪,也就以为扎个头发不在话下。
毕竟是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唐黎还记得给对方留点面子。
“也没扎得特别不好。”她摸着‘稻草堆’,一边体贴地挽尊:“就是稍微有点潦草。”
话音未落,稚嫩的童声传来:“这哪来的扫帚精?”
唐黎:“……”
餐厅外,宋景天不知从哪儿溜达回来,手里是剥了皮的香蕉。
与唐黎四目相对之后,小家伙咬一口香蕉,没再作声,兀自识趣地去客厅。
然而,‘扫帚精’三个字在唐黎耳畔萦绕不去。
唐黎扭头,幽怨地看向罪魁祸首。
眼眶说红就红了起来。
分不清是被丑的,还是被气的。
下一刻,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抚上她眼睑,“多大的人了,有时候,怎么还像个孩子。”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唐黎愈发憋屈。
她拨开宋柏彦的手,忍不住反驳:“换做你,当扫帚精试试看。”
说完,背过身去。
——看样子,是真委屈了。
为哄人,宋柏彦想出一个折中办法:“要不这样,给你重新扎一个。”
唐黎没应声,却也没说不好。
宋柏彦等了十来秒,见她依然不回头,又缓声问一遍:“真的不想重扎?”
“……”唐黎脑袋微微一动。
“要是不重扎,我就先去趟洗手间。”
宋柏彦说着,作势起身。
“就算再扎十次,也还是扫帚头。”女孩含糊的声音传来。
肯理他,说明还有转圜余地。
“不试过怎么知道。”宋柏彦又开腔,用的商榷语气:“这次如果还扎不好,随你发落,怎么样?”
唐黎没回身,却瓮声回怼:“可不敢以下犯上。”
一边怼,一边还晃了晃‘仙人球’。
宋柏彦觉得好笑,大手却扶住那坨发苞,随即解下皮筋。
毕竟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重扎也没好到哪儿去。
不过,至少有了丸子头的样子。
那枚草莓发夹,也被别回后脑勺位置。
唐黎拿过手机用屏幕照了照,依稀看到丸子头上的‘倒刺’,再次经历‘社死’现场。
“丑死了。”嘴上埋汰,却没动手重扎。
这时,电子锁合拢的响声传来。
唐黎回头,瞧见了黎鸢儿。
黎鸢儿身后未见欧阳倩,想来在医院陪黎文彦。
玄关处的黎鸢儿,只往餐厅看一眼,便拎着包上楼,连鞋子都没脱。
唐黎不知道黎鸢儿瞧见了多少,对这个问题她并不在意,却也因为黎鸢儿的回来,宋柏彦在黎家没再待太久。
喝了半杯茶,宋柏彦就起身。
唐黎顶着新扎的丸子头,把人送至大门口。
宋景天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不用谁眼神暗示,率先上车去,两只小肉手上,左右各一只粉色长耳朵拖鞋。
晚上九点多,天色已暗透。
唐黎心中少了顾忌,主动抱宋柏彦:“接下来一周我会比较忙,也许不能见面,可别太想我。”
宋柏彦由她闯入怀里,又听到她告白:“你不在首都这两天,其实我也想你,但我知道你公务繁忙,所以,想你了,我就去看新闻,如果你实在想我了,当然不用看新闻,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唐黎这张嘴,一向跟抹了蜜似的。
“再忙,也不能忽视家属感受。”
这种糖衣炮弹听得再多,该受用依然会觉得受用。
端看是出自谁的口。
宋柏彦将人稍稍带离身前,等唐黎抬头,他和煦地打量两眼,把女孩重拥入怀,叹息的腔调温缓:“只要不是因为头发扎得丑在记我仇就成。”
唐黎:“……”
二楼卧室,黎鸢儿望着大门外相拥的两人,咬紧唇瓣,右手五指早将窗帘揪成了团。
注意到唐黎退至一旁,知道宋柏彦是要走了,她不再迟疑,遵从心底的想法,这个松开窗帘的同时,转身跑出了卧室。
黎家是有后门的。
轿车驶离小区,需要从别墅后方绕行。
黎鸢儿疾步下楼梯,径直跑向别墅后门,她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跳,却不敢慢下来,因为怕一秒之差就错过她想拦下的那个人。
宋柏彦为唐黎绑头发的画面,深深烙在她的脑海里。
也是这一幕彻底刺痛她了。
唐黎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宋柏彦的垂青。
阁下根本不了解唐黎这个人。
他肯定不会知道,唐黎真正喜欢的人是韩继风。
与他在一起,不过是看重他的权势。
唐黎就是个虚荣的女人,将来他任期一满,以唐黎的秉性,不一定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她不想看他被骗。
不想让唐黎把他当成踏脚石!
黎鸢儿喘着气,握上了别墅后门的把手。
屏住气,手上稍一用力!
她要告诉阁下——
门开的那瞬,一枪管凉水从对面凶猛而来,滋了她一头一脸。
“……”黎鸢儿。
恰在这时,黑色轿车从她眼前驶过,消失在夜色里。
黎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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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