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桌残羹冷炙。 倪秋凤与关熙怡早早放下筷子,殷金华撑得不停打饱嗝,符芸昭低头喝着茶,皱着眉头,也不知在谋算着什么。 那老太招呼儿媳收拾席面,倪秋凤极有眼色地起身帮忙,关熙怡缀后一步,也跟着收拾起来。 殷金华要去帮忙,去被老太太拦了下来:“你一个小女孩能帮的了什么?老老实实待着吧。” 顿了顿,老太太凑近符芸昭,低声问道:“小丫头……” 她欲言又止,引得符芸昭回过神,抬头疑惑地问道:“老太太,您有话?” “是,”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瞧着秋凤丫头还有那个高个女子,好似都对费先生有心思?你们到底是如何想的?” 符芸昭理所应当地回答道:“我是正妻,关姐姐是妾,剩下那个不知道。” 那老太眨眨眼:“丫头,你可不能由着男人的性子乱来。这纳妾的口子一开,今后指不定有多少女子被勾搭进门呢。” 符芸昭却不以为然,便是再多的女子又如何,修不得道法,终究只是凡俗之人,能陪着景庭哥哥走下去的也唯有自己。 “你别不听,这庄子里就有一户姓王的大户,当家的闹着纳妾,这一纳就守不住了,不过三年,家里纳的女子都够搓麻的了。那大妇气得天天以泪洗面……” “我知道了,老太太,景庭哥不是那样的人。” 见符芸昭毫不在意,那老太便收了言辞,心道真是好言难劝说该死的鬼。由着费景庭的性子,这小丫头今后有苦头吃了。 收拾停当,符芸昭稍稍陪着老太太聊了会儿,便回了东厢房。看了下费景庭,确认没什么变化,便跟关熙怡交代一声出门修炼,随即没了踪影。 符芸昭这一走,关熙怡与倪秋凤没了制衡,转眼便起了龌龊。 两人待在东厢的屋子里,守着费景庭,谁也不肯走,只让有些困倦的殷金华去到西厢房里先行睡去。 熬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倪秋凤突然说道:“景庭哥从昨夜到现在粒米未进,这还养着伤,不吃些东西怕是顶不住。” 关熙怡恍然,一想还真是如此。昨晚她倒是偷偷给费景庭喂了一些水,但米粮的确是半点为沾。 关熙怡当即道:“我去给景庭煮些粥来。” 倪秋凤道:“还是我去吧。” “不,我去。” 倪秋凤点点头:“好,那你去吧。” 关熙怡:“……” 她眨眨眼,顿时怒不可遏,竟上了这狐媚子的恶当。当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说不准什么时候这狐媚子就会偷偷下绊子,一个不察便会着了道。 气哼哼地瞪了倪秋凤一眼,关熙怡摔门离去。过了半个多钟头,关熙怡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蛋花菜粥。 粥碗端在手上,倪秋凤作势过来要接,关熙怡紧忙闪开:“我做的粥,凭什么你来喂?闪一边去!” 倪秋凤可怜巴巴道:“我是看你倦了,才过来帮忙。” “不用你假情假意,我有手有脚,自己会喂。” 关熙怡端着粥碗坐在床头,操弄着羹匙盛出一些米粥,缓缓吹凉了,尝试着撬开费景庭的牙关,可几次却始终不得其法。 倪秋凤瞧见机会,便凑了过来,帮着其撬开牙关。浓郁的菜粥送进费景庭的嘴里,费景庭却不知吞咽,那粥水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这……他不咽不下去,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试着捏住鼻子?”关熙怡一筹莫展。 倪秋凤当即说道:“怕是不成,捏住鼻子,我怕景庭哥会呛到。” 寻常人捏了鼻子被人灌中药偶尔都会呛到,更何况是个昏迷中的病人。 “那怎么办?” 倪秋凤说:“要不给我试试?” 关熙怡无法可想,便赌气将粥碗推到倪秋凤手中:“给,我看你有什么办法。” 两人换了位置,倪秋凤不紧不慢的吹凉了米粥,径直吞在口中,俯下身便朝着费景庭的嘴印了下去,直把关熙怡看了个目瞪口呆。 她给费景庭喂水,也只敢偷偷摸摸的来,哪里想到当着自己的面,这倪秋凤便如此的不要脸皮? “呸,不要脸!” 倪秋凤根本就不在意,只是盯着费景庭,撬开牙关看了看,满意地笑道:“看,景庭哥咽下了。” 关熙怡气得俏脸涨红,有心夺回粥碗,自己喂食费景庭,可又拉不下脸面,于是便瞧着倪秋凤愈发的不顺眼起来。 眼睁睁看着倪秋凤极其香艳地给费景庭喂了一碗粥,关熙怡到底发了脾气。随意找了个由头,两人便争吵起来。 正房里,那老太听着东厢房的动静直摇头,摸着孙子小虎的脑袋嘱咐道:“乖孙子,长大了可不能招惹太多的女人,不然啊,这家宅就别想安宁。” 小虎年岁小,听不懂那老太的言语,只是奶声奶气的说道:“奶奶,那几个姨姨生得真好看,我以后也要找好看的姨姨做媳妇。” 那老太顿时教训道:“好看有什么用?能顶吃还是能顶穿?听奶奶的,这娶女子,就得娶个贤惠、能持家的。” ……………………………… 符芸昭一路奔行,悄然越过关卡,已然进到了津门城里。 找了个偏僻角落,假形之术使出,换了身顺手牵羊得来的衣裳,摇身一变,便成了满脸菜色的枯瘦汉子。 自打中午从津门离开,符芸昭便琢磨着如何化解此事。今日在关卡,是白贞庸在,才让驴车顺利出了城。若白贞庸不在,说不得符芸昭就得用障眼法蒙混过关了。 此后符芸昭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必须得将此事尽快解决。她先是琢磨着用假形化身之术,自己跟小白蛇变化成其他人的模样,跑到日本人的军营里大闹一场,想着日本人就此转移视线,撤掉对费景庭的通缉。 可旋即便被倪秋凤与关熙怡否决了。理由很简单,日本人不讲道理的。 费景庭是谁?熟知的知晓他是道行深厚的修道者,外人眼中,他却是个会写武侠小说的国术大家。 他在擂台上折了日本人脸面,依着日本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就算认定了闹事的另有其人,恐怕也不会放过费景庭。 一计不成,符芸昭思维发散,想了乱七八糟许多稀奇古怪的主意。比如在军营水源里下毒,干脆将那些日本兵尽数毒死算了; 再比如符芸昭用血如意去到野外收摄个阴魂,只需提供足够的阴煞之气,便能让阴魂化厉鬼。再将厉鬼丢进军营里,只怕日本人吃不了得兜着走。 可惜这俩法子只会让日本人不好受,不会取消掉对费景庭的通缉。 到最后,符芸昭干脆拿了个自以为靠谱的主意:擒贼先擒王! 华灯初上,符芸昭溜进了日租界里,遥遥的打量着不远处的驻屯军营地。 昨夜受袭,今日日军的守卫森严了许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明哨来回巡视,暗哨躲在阴暗处四下观望,再想摸进去可谓难比登天。 这却难不倒符芸昭,她拍了拍褡裢,小白蛇顿时露出脑袋,吐着信子嘶嘶有声。 “小白白,看你的了!” 小白蛇嗖的一下弹射出去,转眼便消失在了夜幕里。 没过多久,就听一声惨叫,有日本兵抱着小腿喊道:“快来帮忙,我被蛇咬了!” 周遭两名日本兵刚过去帮忙,墙头又是一声惨叫,岗楼里的日本兵翻滚着好悬从上面摔将下来。 “该死,我被蛇咬了啊!” 四周忙乱成一团,有日本兵疑惑的说道:“喂,这都十月份了吧,怎么还会有蛇出没?而且看伤口,还是毒蛇……津门这里有毒蛇吗?” “谁知道?快帮忙把朝仓抬进去。” 慌乱中,符芸昭趁机游走在阴暗处,身形灵活地翻越墙头,摸进了军营之内。随即躲藏起来,观望着那些日军军官朝哪里汇聚。 外头出了乱子,司令官自然要亲自过问。从司令部出来问询一番,当即呵斥道:“不过是区区毒蛇,找医生救治就行了。不要放松警惕,加强巡逻力量,不要给敌人溜进来的机会。” 南次郎可是惜命得很,昨夜符芸昭闹出的一场乱子,加之至今没找到费景庭与符芸昭的下落,南次郎如坐针毡,生怕这俩人再摸进来送自己去见天照大神。 参谋应下,赶忙去吩咐巡逻的日军各归其位。南次郎看着四周的漆黑,陡然打了个冷颤,缩了缩脖子紧忙回了司令部。 这一幕却被符芸昭看到了,见南次郎发号施令,周遭无有不从,符芸昭便断定南次郎一准是大官。 待夜幕深沉,眼见南次郎还没出来,符芸昭便悄然摸了过去。 正门有日本兵守卫,符芸昭转转到侧面,纵身跳起,有如壁虎一般游走,转眼便翻进了小楼里。 符芸昭刚进去,一名正在收拾文档的日军参谋听到响动,扭头便看了过来。 “你……” 阴影中的符芸昭一扬手,一团粉红雾气飘过去,那参谋顿时昏厥了过去。 她一路找寻,寻到了南次郎的办公室,推门便走了进去。 南次郎正闷头写着给军部有关昨夜军营失火的报告,听见响动,顿时不瞒的咒骂道:“混蛋,进来不会敲门吗?” 抬起头,瞧见盯着自己的符芸昭,南次郎顿时大吃一惊:“你……你是谁?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