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血在清辉中显得格外刺目。
第11章六
东升的旭日爬上了城墙,照亮了常州城中的断臂残肢,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深深地渗入了那孕育生命的泥土,浸透了土壤中余香未消的花。城门外的护城河中还漂浮着几具身中数箭的尸体,虽然在河水的浸泡下显得有些浮肿,但这已经算是保存比较完好的尸首了。
城门被徐徐地拉开,李弘冀大步走了进来,身上的铁衣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一股寒光。他一听到唐军大胜的消息便匆匆赶来了,活下来的士兵皆立在他面前,而他却找不到柴将军的身影。
莫非······
“太子殿下······”终于,一阵虚弱的声音在弘冀的身后响起,顾视之,但见两个士兵抬着担架,柴克宏将军卧其上,身负重伤,泛着银光的铁衣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说话的声音有些断续:“唐军大败吴越······斩首万级,俘获吴越将领十余人······”
“好!”李弘冀拍了拍柴克宏肩上的铠甲:“来人啊!将这些俘虏推至辕门下斩首示众,以报柴将军之仇!”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杀降虏有损信誉,且日后换俘······咳咳······”柴克宏的声音有些急促,还带着几声轻咳。
“周攻我唐,吴越亦趁火打劫,前再战福州,斩我军数万级。今败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军心,不杀不足以显我大唐神威!”弘冀望向城门外护城河中漂浮的尸首,从齿缝间挤出了一个字:“斩!”
金陵城
一个垂髫小儿正蹲在草丛中看着一只身首异处的虫子,它的触角依旧在动,下身仰卧于地,不断地翻转着。
“镒儿,镒儿。”重光从远处走来,看见地上的虫子便将小孩子抱了起来,轻轻地拍了他屁股两下嗔怪道:“不许杀生。”
这孩子是重光的八弟——李从镒,今年四岁。重光非常喜欢他,每次回金陵都会将他带着身边一起玩。
“六哥,我没有杀它,它还活着。”小孩子伸出手指着地上翻动的虫子用稚嫩的童声说道。
“但很快就会死了。”重光看着地上的虫子,目光中透着悲悯:“身首异处,它活不了多久。以后不要这样了。”
“嗯。”小孩子低下头,似乎知道自己错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人的脑袋一掉马上就会死呢?”
“也不会,但能活着的时候很短。”重光顿时感到颈部一阵冰凉,据说人身首分离后,头部的意识还能维持几十秒。
与此同时,常州辕门下。
王青和十余名将领被士兵押送至此,身上的战衣掩盖不住阑干的伤痕的斑驳的血迹,痛似一把没有厚度的刀,深深地插入了骨骼间的缝隙,游走于他全身的经络间。
风吹动了城门上的旌旗,王青主动出列上前一步,被绑缚的双手背在身后,背脊挺得笔直,阳光当头而照,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金黄色的光晕,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迫之下跪。
“请执行公务。”他仰起头,大义凛然地俯视着周围的士兵和刽子手,继而闭上双目,引颈受戮。
若非在战前承诺过母亲,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自行结束生命,他恐怕在被俘的那一刻就自行了断了。
刽子手得了命令,举起巨斧向他走来,他听见了刽子手的脚步声。
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和生死之交赵匡义的约定。
“子青,他日战场上见!”赵匡义举杯唤着他的字。
“廷宜,我等你!”他亦唤起了赵匡义的字,举杯回敬。
廷宜,我失约了······
一阵剧痛从颈部传入了他的脑神经,他仿佛听见了母亲在佛堂转动念珠的声音。
意识残留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他感到血从他磕破的额角中流出,最后的疼痛逐渐消逝······
李弘冀斩杀俘虏,李璟虽有不悦,但毕竟打了胜仗,还是论功行赏。为了南唐的声誉,李璟花重金赎回了南唐战俘,并将吴越战俘的贴身衣物送还吴越。
王青的发小兼表亲赵匡义请求由自己亲手将王青的遗物交给其家属,得到了周朝和吴越的允许。
赵匡义永远不会忘记王青那坐在门前石阶上远望的母亲。
那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她一身常服,手中拨动着念珠,如霜的白发并未梳理成髻,只用一根木簪松松地绾着。一看见赵匡义便扶着拐杖站了起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说:“他们骗人,青儿不会有事······”仿佛在哀求他告诉自己:“子青不会有事。”
他多么想说:“子青没有事。”,可他说不出来,只能静默地站着。
老妇人犹如一张被挖去了骨头的皮囊一般瘫软在地上,赵匡义将子青生前佩戴的子辰佩放到了她的跟前。
她捧起了玉佩,将它搂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嘴唇一翕一合,仔细听来,她竟然在哼唱着一首摇篮曲:“兔儿跳,马儿跑,宝儿莫哭娘来抱······”
他与子青是表亲,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他记得子青幼时非常怕疼,无论是磕着还是碰着都会哇哇大哭,母亲总是抱着他哼唱这首摇篮曲。
长刀或巨斧横过颈部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赵匡义的眼神愈来愈冷,嘴唇愈抿愈硬,拳头愈握愈紧,久未修剪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浅红的血溢了出来,染红了白中透粉的指甲。
第12章七
李弘冀打了胜仗,被调回了京城。在朝堂例行封赏后,他召集手下部将在太子府中召开庆功宴。
那一日,重光正在书房中作画,听闻此讯便匆匆赶来赴宴。本来他在不久前就该回到他隐居的山林,只是几天前发现娥皇怀孕了,便和她留在了金陵城中养胎。
太子府中细细的柳丝从高高的院墙上垂下,薄薄的柳叶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水,像一头刚刚洗过的长发杂乱无章地披散在院墙上。
“有劳通传一下。”重光下了马车对太子府门前的侍卫说道,他似乎来得有点晚。
太子府内
华灯的光照亮了桌上的玉盘珍羞,庆祝将士们凯旋的鼓角声在鸣响。
“来!干!将士们!”李弘冀斟了一杯酒,举杯与部将们相敬。
李景遂默默地坐在宴会一隅,吃着盘中之物。太子打了胜仗,名动朝野,他身为晋王,出于礼节,还是前来赴宴。觥筹交错间,他听见了侍卫的声音。
“太子殿下,郑王求见。”
“哦?他来了?”李弘冀饮下了手中的一杯酒,灯光照在了他额前零散的碎发上,在他颊上投下来一片阴影:“我不见他。”
他知道,拒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