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夜晚无比宁静。
因为平常走动的人都是附近农村里的人。
农家人没那么多精力去过夜生活,一般很早就要起来去做事,干活。
所以睡的很早。
一户人家内,灯火通明。
王浩东就在这户人家里,对面坐着一个中年人。
气质不像是一般的镇官,明显要比肖国章这种人气息平稳很多很多。
这个人就是镇委书记刘志军。
当年他参与过沅水县常务副县长的争夺。
只是失败了。
失败了,就要承受失败者的结果。
他已经50多岁了,这个年纪被人一聊踢回了乡镇,虽然还是个正科。
但实际很多人都知道,他这辈子估计就是这一亩三分地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肖章国他们都知道他为何会从县里调下来,所以平日里压根就没有他这个人存在。
王浩东和他已经交谈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他一开始面对王浩东的到来,心里还是挺惊讶的。
后边的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更加被王浩东的一句一锅端,给惊的半天没开口。
半天后,他开口说:“王队长,你这样的人,我在官场这么多年,极为罕见。”
“怎么说?”王浩东笑望着他。
刘志军笑了下:“太干净了。”
“那是好还是坏?”
“我能直说?”
“当然。”
刘志军正色了几分:“只有两个结果。”
“第一,最后被打击后,慢慢的认清楚现实,然后随波逐流,汇入大海,平平无奇。”
“那第二呢?”
“第二,一滴清露,尽管干净,纯净,但很快就会被蒸发掉。”
王浩东听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了声:“我如果说,我两个结果都不会呢?”
“刘书记相信吗?”
这一声长笑,让刘志军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静静的看了王浩东很久。
年轻。
但他身上却有一种久经官场的气质,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从未见过这种年轻人。
忽然一下明白,为何这人这么年轻会成为所长,以一个实习警官的身份,竟然把南江官场给捣了个天翻地覆。
半天后,他一脸凝重:“回到刚刚我们讨论的问题上。”
“你要知道,官场从来都是一个萝卜带着泥。”
“你要是把肖章国一伙人给斩草除根,一个都不留,县里肯定会有人站出来。”
“到时候你所面对的,可是县里的某些人。”
王浩东摇了摇头:“刘书记,我稍微知道了点当年你在县里的一些事,你知道你为何会失败吗?”
“为何?”刘志军很不喜欢有人提起他以前的一些事,那是他的心病。
王浩东却一点都不在意,直接开口说:“你是个清官,两袖清风,这个都知道。”
“你失败,不是因为你政绩不够,而是你手段不够狠。”
“吃我们这口饭的,不是贪官才会拥有一些凶狠的手段,清官也一样需要。”
“若不然你怎么和这些人斗争?你怎么让自己的政治理想实现?”
王浩东的一席话,让刘志军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地。
心里那种已经平淡了的理想,忽然一下又被点燃。
他被贬到这边这么多年,你说他没有想过自己失败的原因,可能吗?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王浩东所言,当年他在争夺取得了一定优势的时候,因为一时心软,放过了自己的对手。
最终让自己的对手一下喘了过来,接着很快翻身,一直到最后他失败。
如果当年他再打一耙子下去,他的对手绝无可能还有和他对抗的境地,而他现在也不可能正科毫无进展。
端着杯子,喝了口,情绪也有些不太稳定。
一口口喝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一直到三四分钟后,他抬头望着王浩东。
“你有多大的把握,”
“百分之百。”
“这么自信?就不会有一点差错?”
“不会,你见过用牛刀杀鸡,最后出现什么差错的吗?”
“牛刀?王所长,你真和别人所传闻的一样,有很强大的背景?这个牛刀,又是哪里?”
“南江市?地市局?”
王浩东哈哈大笑:“抱歉,这我不能说,今天我来找你,就是需要你一个态度。”
“你是否支持我。”
刘志军已经是被贬到镇上的人了,而且他知道,当年他的对手根本就没有放心他。
而且也一直让肖章国盯着他,而肖章国也早就在镇政府架空了他。
如果把肖章国他们一锅端了,赢了,他将要迎来新的仕途新生。
因为肖章国会把他曾经的对手给牵扯出来。
那他很有可能马上就会回到县里。
如果输了,那么他将要迎来第二次贬低。
可能这个镇委书记都保不住。
搞不好还会被弄进去。
权力斗争,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凶狠的斗争,和在悬崖边往前走没有什么区别。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王浩东看他一直沉默。
最终笑了笑:“过来拜访的有些唐突,刘书记一下子没法做出决定,也很正常。”
“没关系,我有时间等刘书记的答复,时间不早了,我就先不打扰刘书记休息了,晚安。”
说完王浩东直接起身。
刘志军还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一动不动。
他老婆在边上一看他没动静,赶紧过来送王浩东。
在送走了王浩东后。
他老婆很是疑惑的走了过来:“这个新来的所长什么来头?”
“他和平日里过来见你的人,有很大的区别。”
刘志军抬头:“怎么说?”
他老婆笑了下:“平常到家里来见你的人,个个都是溜须拍马,在县里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到了镇里,也是这样。”
“跟了你几十年,就没见过一个在你面前能正常说话的人。”
“但他没有,不卑不吭,很不错。”
刘志军苦笑了下:“见多了拍马屁的人,突然见到了一个不拍马屁的,是不是反而还有点不习惯?”
他老婆苦笑了下:“不是这个意思,是这种不想靠拍马屁往上爬的人,太难得。”
刘志军看了看自己老婆,继续苦笑:“别说让他拍我马屁,如果真的要较真,只怕拍马屁的那个人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