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舒规矩分好小鱼, 分虾的时候,悄咪咪瞧了许裴一眼,见他没注意, 想偷藏两只到桶里。
计划刚实施到一半, 面前的男人状似无意地撇了撇头, 后颈的伤口便暴露在了她视线下。
颜舒顿时心生愧疚,乖巧把藏起来的私房虾分他桶里。
待到分好鱼虾,关文强也已经走远,她偷偷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塞许裴手里。
许裴低眼看:“这什么?”
“云南白药。”颜舒提示他,“给你擦伤口用的。”
许裴不明所以:“什么伤口。”
颜舒指了指他的后颈窝,见他还一脸茫然, 着急了, 下意识提高音量:“就昨晚我把你压草坪上不小心弄出来的伤口!”
“……”
“……”
颜舒有些羞耻地闭了闭眼,她说了什么?
偏生许裴一本正经地颔首, 含蓄地表示:“那你下次小心点。”
颜舒:“……”
她没脸在这里待下去,赶紧拎着小桶桶,飞快跑远了。
田思恬那边已经开始点火,见她跑过来, 疑惑看她一眼:“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颜舒淡定下来:“跑那么远一截路,能不红?”
“干嘛跑那么远。”田思恬顺嘴问了句,又想起件事,“对了, 你刚往我桶里塞那么多鱼虾干什么?”
颜舒默了一会儿:“你就当我, 转移共同财产吧。”
田思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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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文强十分珍惜地烤着他为数不多的小鱼虾, 却见许裴提着一大桶水产品, 闲庭信步地走过来, 放他旁边。
关文强惊喜道:“裴哥,这给我的?”
许裴颔首:“全给你。”
末了,他不放心地嘱咐道,“虾子去虾线,烤干一点,多放点辣椒。”
关文强摸了摸脑袋:“咱俩都不爱吃辣,放辣椒干啥。”
许裴从桶里捞起一只小鱼,放清水盆里清洗,仔细去掉鱼鳞、内脏,扔给关文强,“小鱼用油过两遍,弄脆点。”
关文强更摸不着头了:“裴哥,你不是不吃鱼嘛!”
许裴又抓了条鱼,拍晕:“啰嗦什么。”
关文强不说话了。
整就完了。
反正这就他和裴哥两个人,裴哥不吃正好,全是他的!
二十分钟后,关文强端着盘子,不敢置信地问:“裴哥,你说什么?”
许裴夹起一只虾尝了尝:“我叫你把这两盘给颜舒送过去,她给我们这么多东西,不得表示一下感谢?”
关文强恍然大悟,乐呵呵地把两大盘鱼虾给颜舒端过去了。
回来看着盘子里的几只小虾,陷入沉思。
等等,他捋捋。
颜舒给裴哥分了一半鱼虾,裴哥拉着他一起费心费力做好,又给送回去了?
那他刚刚是做了回……
海鲜加工厂?
不得不说,关文强牌海鲜加工厂味道真没得说,田思恬和颜舒两人恨不得把手指都给舔掉了。
颜舒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有一丢丢后悔。
早知道这样,还转移什么财产,她直接净身出户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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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敏手里已经忙活半个多小时了。
她平时根本不做饭,但为了维持人设,一直很积极地帮大家伙做事,累死累死忙活好半天,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吃不上饭。
鼻子里钻进一阵诱人的浓香,林雪敏一抬头就看到颜舒抄起一只虾,大快朵颐起来。
不止如此,面前还摆着满满两大盘、不知谁送来的鱼虾。
小虾烤得橙红,上面洒满了香喷喷的调料,小鱼干炸得酥脆,一口咬下去,卡嚓卡嚓脆响。
馋得林雪敏直流口水。
她忍着饿、憋着气,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干活,哪晓得颜舒吃完鱼虾,又慢悠悠走到她旁边洗碗。
香味又一次往她鼻子钻来。
她更饿了。
还好秦明柏很贴心地端了盘烧烤走过来,林雪敏心里一喜,朝他感动一笑:“秦师兄,这是……?”
见秦明柏点点头,她更是欢喜。
正准备伸手去接,却听秦明柏说道:“对,这是给颜舒的。”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漫不经心洗着盘子的颜舒抬了抬眼皮:“给我干什么。”
秦明柏看着她:“你今天辛苦了,犒劳你一下。”
“谢了,我不需要。”
林雪敏听着他俩的对话,咬着牙,尴尬地收回手,心不在焉地重新拿起刀,咬咬牙,狠心往手上划开一道口子。
但怕疼,她没敢划太重,只破了层皮。
“哎哟——”林雪敏含着眼泪,求助地看向秦明柏:“秦师兄,我的手受伤了!”
秦明柏终于看了过来。
然而下一秒,他公事公办道:“林雪敏,下次小心点。手受伤了找后勤拿创口贴。”
又转过头,对着颜舒努力推销,“我技术还不错,确定不尝尝?”
一个清冷的男声适时响起:“秦部长如果一个人吃不完,介意我帮你分担一点吗?”
秦明柏转过头,看向来者。
许裴走过来,身体十分自然地挡在他和颜舒中间。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一瞬。
秦明柏看着他,有点受宠若惊地将食物递过去:“当然不介意,我的荣幸。”
许裴两根指头捏住盘沿,一点点推回去,笑了下:“开个玩笑,我从不觊觎别人的东西。”
秦明柏正想随他笑笑,却听他嗓音突然转淡,“希望秦部长也能做到。”
秦明柏若有所思地抬眼,再次对上许裴的视线。
他眉心兀地一跳。
难道许神……
林雪敏举着手指,打断他们的对话:“秦部长,可以扶我去拿创口贴吗?”
秦明柏回过神:“你怎么还在这?”
林雪敏:“……”
许裴也看过来:“你是脚受伤了吗?”
林雪敏:“不是、是手。”
“那为什么不能自己去拿?”
“……”
林雪敏被这两个男人噎得说不出话,却听一声惊呼,“呀——”
颜舒正好端端收拾着饭后残渣呢,却不小心被一根鱼刺划了下,下意识轻呼了声。
下一瞬,许裴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没什么,鱼刺划拉了一下。”颜舒不好意思地把手往后藏,却被他一把捉住。
许裴看了眼。
手肘处被划出一条很深的伤口,猩红的血一点点渗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真没事。”
她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刚抬起来就本能地“嘶”了一下。
许裴回过头,冷静对秦明柏道:“你去拿一下医药箱。”
“好,好!”秦明柏紧张地应了两声,飞快地跑到后勤拿医药箱。
林雪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请问颜舒是腿断了吗?
凭什么她不自己去拿!
不到半分钟,秦明柏就拎着医药箱,喘着气跑回来了。
身后跟着忧心忡忡的孙教授。
孙孝元仔细观察她的伤势,表情十分严肃:“这可不得了,颜舒这双手可是用来钓鱼的,千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颜舒:“……”
她这手还没断呢!
他吩咐许裴:“一定记得,好好消毒、好好包扎,两天内不能让她碰水。”
十分钟后,颜舒看着被绷带挂在脖子上的手臂,陷入了沉默。
田思恬刚好烤完肉跑过来,看到她的样子,哆哆嗦嗦摸过来:“颜颜,你手断了?”
颜舒:“不是——”
田思恬义愤填膺:“谁干的!”
颜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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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舒解释了好半天,田思恬才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她不可思议的:“皮外伤裹这么多层?纱布不要钱吗!谁包的?”
颜舒正纠结要不要告诉她,这是他男神的杰作,就见小优颠颠儿跑过来,高声:“天哪,那个铁塔卖出去了!”
田思恬卧槽了一声,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把颜舒拉上,跑去小摊前。
小摊子前,两个小伙子正费力地擦拭着许愿塔。
抹布一擦,一层铁锈混合着不知积了多久的灰沉附着其上。
一旁的大胡子喜笑颜开:“小心点擦啊,顾客定了的。哎这儿怎么还有灰呢!”
小伙子苦逼兮兮:“老板,这都是陈年老垢,怎么擦啊!”
大胡子眼睛一瞪:“老什么垢,这是岁月的沉淀。”
众人:“……”
田思恬咋舌,她对着颜舒小声说:“这世上还真有人傻钱多的土豪。”
颜舒深以为然:“简称傻土。”
她碰了碰颜舒的胳膊:“嗳,颜颜,你看那边。”
颜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恰好看到铁塔的背后,贴着的那张小纸条。
田思恬挤挤眼:“好像是买家信息,走咱们看看是哪个傻蛋。”
她俩狗狗祟祟绕到铁塔背后,凑近一看。
顿时不说话了。
过几秒,田思恬睁大眼:“好家伙,这人竟然敢跟许神同名同姓!”
颜舒也很是感叹:“对啊,同样叫许裴,格局也差太多了。”
田思恬抢着补充:“岂止格局,哪哪差别都大!一个是清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神,另一个却是钱多得没地儿花的老土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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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玩耍着爬到山顶已经下午四点过,在顶上待了半小时就坐缆车下山了。
吃过晚饭,秦明柏把新闻部众人召集起来,围着火堆一边喝酒,一边玩游戏,气氛好不热烈。
猜拳、青蛙蹲等游戏都玩了个遍,在林雪敏的提议下,大家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轮小优输了,她鼓足了勇气到隔壁陌生团队中间,要了个男生的电话号码。
大家开始起哄,兴致逐渐高涨。
第二轮,瓶口指向了林雪敏。
她大大方方地选了真心话。
小优笑嘻嘻地问她:“林师姐有没有喜欢的人?”
林雪敏笑着回了“有”,说完拿眼去瞟秦明柏,引得新闻部众人连连起哄,还有人把他俩推到一起。
秦明柏尴尬得手足无措,连声叫着别闹。
她却没有阻止,只抿着唇害羞地笑着。
田思恬凑过来,啧啧两声:“这招秒啊!既能逼一把秦部长,还能让喜欢他的妹子知难而退,不过也好,她这么一搞,估计没人开你和秦部长的玩笑了。”
颜舒深感佩服:“就一个游戏,你竟能悟出这么多东西。”
田思恬叹口气:“颜颜你哪哪都好,就是恋伤,宛如一个钢铁直男。”
“……”
林雪敏等到大家差不多起完哄,才用手指勾了勾头发:“好啦,别闹了。轮到我转瓶子咯。”
她伸手,轻轻一转,瓶子转动起来,几秒后缓慢停在了颜舒面前。
林雪敏在火光中抬起头,挑眉:“颜舒,该你了。”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上一次做任务的人要给接下来被选中的人出题,上次瓶口指向的是林雪敏,所以这次,由她出题。
林雪敏:“颜舒,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田思恬悄声说:“选真心话,颜颜。”
要是选大冒险,指不定怎么为难颜舒呢!
颜舒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揣着一个大秘密,如果回答不好,被发现端倪就不妙了。
“我选大冒险。”
听她这么说,林雪敏也有点惊讶,她笑笑:“那我出题咯。问你走出这里遇到第一个男生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他最重要的证件。”
她这题一出,大家都愣了下。
一个人最重要的证件,不就是身份证吗?
不只是田思恬的脸色变了,连平时跟她要好的小优也回过头,诧异地看着她。
大家议论纷纷:
“谁会把身份证随便给人,要是谁问我要身份证,我就报警了!”
“这也太为难人了!”
“林师姐什么意思,故意出难题让颜舒喝酒?”
“……”
林雪敏自然知道在众人面前这么针对颜舒,不是上上策。
但今天这一天过得实在糟心,仿佛所有人都在跟她作对。
她实在忍不了了。
林雪敏压下心里的憋闷,噗嗤一声笑道:“玩游戏嘛,这么紧张干什么。任务失败就喝酒呗,颜舒又不是不能喝,是不是呀颜舒?”
她这么一说,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像她说的,不过是个游戏,太较真就没法玩了。
颜舒不好扫大家的兴,站起身,往旁边小路走。
林雪敏给她换了个大点的杯子,拿起酒瓶,倒了满满一杯酒。
而后,翘着腿,等着颜舒回来喝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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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舒是抱着出去白走一趟的心情离开的,毕竟谁会把身份证给别人呢。
也好,出门透透气吧。
回去也就喝杯酒而已,她正好有些口渴呢。
颜舒安慰了自己一波,穿过野外长亭走廊,却没碰见一个人。
正纠结要不要直接打道回去认输,转过角就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
短发,挺鼻薄唇,脸部线条利落优越。
他斜倚在朱红色的廊柱上,电话举在耳边,看到她走来,低头朝电话那头说两句,又道:“稍等。”
许裴几根指头向下一滑,捂住话筒,往她手臂上扫了眼:“手都这样了,怎么还跑出来?”
“我也不想啊。”颜舒开门见山,阐明了来意。
许裴撩眼看她:“最重要的证件?”
颜舒怕他有心理负担,赶紧说道:“没有也没事,反正一个游戏,不重要。”
许裴松开指头,冲电话那头淡声:“抱歉,等我两分钟。”
说完,大拇指在屏幕上摁了下,关了麦。
伸手,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个钱夹,摸出身份证,递过去。
颜舒接过。
得,这酒看来喝不上了。
“我一会儿还你!”颜舒眉眼弯弯地说着,就要把证件装包包里。
却听他吐出两个字:“等等。”
“嗯?”她仰头看他。
许裴手指夹住钱包,不紧不慢地从里面抽出个东西,递到她另一只手上。
颜舒低头。
她左手握着他的身份证,打着绷带的右手手心里,乖巧躺着一个红色小本本。
路灯照出上面三个烫金大字。
——结婚证。
“我也不知道哪个更重要,要不,”许裴重新抄起电话,摁下麦克风键前,他开口,清冷的嗓音散在山间夜风里,
“你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