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

这是人之常情。

现在的吴年在冷静与狂热之间游走。一方面是主帅，需要时时保持冷静，在战场发生变化的时候，作出正确的决定。

他一念之间，便是数十万大军的性命。

近千万军民未来百年，乃至于数百年的命运。

另一方面。

十几年的抗争，终于就要出结果了。

今天。

就在今天。

反过来说。

对于蒙元人也是一样的。纯远率领十个万户南下，顷刻间陷落五府三十二城，眼看着辽东平定，中原可期。

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辽东猛虎，以三百精兵起家，十余年时间内，席卷整个辽东。

斩蒙元二万户，使得蒙元损兵折将。

又攻入蒙元本土，割走了海参崴。

灭高句丽。

纯远与他麾下的万户们，肚子里也藏了憋屈。仿佛好大一头蛟龙，却只能拥挤在泥潭中，不得舒展身体一般。

今日一战。

便要使得手中的钢刀，砍破这黑漆漆的天空。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日月光亮。

蒙元必胜。

渐渐扭转局势，眼看即将大获全胜的纯远以及他的万户们，奋力在冲杀。

蒙元战兵的士气、战斗力被放大到了最大，全军陷入狂热之中。

“杀！！！杀光汉军，冲入汉人城池。女人、财富，应有尽有。”

“没错。攻入辽东，把所有的一切都据为己有。”

“王爷有令，只要取胜。放手让我们屠城十天。来个辽东十日。”

蒙元战兵疯狂的嚎叫着，双眸血红，恨不得自己有九条命，冲上去把前方的汉军砍个稀巴烂。

原本纯远等人相对温和，但是这一次为了取胜。纯远却也顾不得了，拿出了蒙元的传统，许诺攻破辽东后，屠城十日。

放兵大掠。

蒙元是虎狼之师，唯有相应的放纵，才能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之前纯远安抚汉人的策略，其实是束缚了自己的手脚。

如今的蒙元战兵，才展现出了真正的形态。

又自认为占据上风，胜利在望。他们不是人，而是虎狼，纯粹的野兽。

杀戮与性欲，在他们的脑中酝酿，支配着他们的行动。

蒙元有蒙元语。

汉兵们不知道他们在高呼什么。但是汉兵们感觉到了。

“兄弟们。拦住他们。少了一个万户又怎么样？大王说过，我们是战争民族啊。比战斗民族上了一个档次。干翻他们。”

“没错。兄弟们。战争民族就是以少胜多的。想当年卫青、霍去病带着大汉铁骑，横扫匈奴，封狼居胥。使得强悍之威，威压草原。现在轮到我们了。跟着大王，跟着将军们，杀。”

“兄弟们。看看这些猴子吧。他们不是人，是鞑虏，是野兽。光复辽东，驱逐鞑虏，就在今天。”

一山还有一山高。

在蒙元战兵狂热无比，爆发出了极为强大的战斗力的时候。汉军的韧性更加惊人，他们接受【大义】的指示，直奔仁义所在。

什么是神。

什么是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止戈为武？

那是不存在的。

唯有手持钢刀，将前方的敌人砍杀个干干净净。那战争就结束了。那天下就和平了。

放下屠刀，只是养虎为患。

止戈为武，只是放虎归山。

杀！

杀！

杀！！！！

杀出个天下太平，炎黄称尊。

无数的蒙元战兵，在旌旗的指示下，悍然向前。

无数的汉军战兵，在大义的指引下，飞蛾扑火。

这场黄龙决战，到了此时，已经进入到了最高潮的阶段。双方一时间难分胜负，战场只是一台绞肉机，在不断的吞噬人命，释放出尸体与鲜血。

头颅与残肢断臂。

天空中。

厚厚的云层没有散去的迹象，而雨势却渐渐小了。已经等待了许久的秃鹫，兴奋的发抖，却仍然不敢落下。

只等战争结束，它们就要享受这血肉的盛宴。

“杀！！！杀！！！！！”

卫破虏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马槊，冲杀在最前方。他身上的盔甲，不知道中了多少箭，挨了多少伤害，变得破损不堪，手中马槊被染成了血色，锋利的矛锋都已经变钝了。

他的身体也渐渐变得虚弱，但唯有精神还在最亢奋的阶段。他赤红着双目，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哪怕是最狂热的蒙元战兵，看向这位年轻的小将，也都冷静了下来，露出了敬畏之色。

强者。

受人尊敬，哪怕是敌人。

“一起上，杀了他！！！！！”

一名蒙元千夫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招呼了一声亲兵，一起蜂拥而上，扑杀向了卫破虏。

“来吧！！！！！”卫破虏抬起了一张被鲜血染红的面容，露出了魔鬼一般的狞笑，手中的马槊后发先至，刺向了蒙元千夫长。

“他征战多时，却还有这种力气？！！！！！”蒙元千夫长横槊格挡，却差点连马槊都握不住，不由的面色大变，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杀！！！！！”卫破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思考，唯有杀，杀，杀。

杀尽眼前所看到的所有人。

他暴吼连连，只三招，便将这蒙元千夫长给砍杀了。正要向前突进，继续杀戮，却忽然马失前蹄，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小将军！！！！”左右的卫襦亲兵大吃一惊，慌忙大叫道。

“哈哈哈哈。”卫破虏滚落下马之后，却是一个驴打滚站起，失去了马槊的他，拔出了腰间的钢刀，狂笑了一声，步战冲向了前方的一名蒙元长矛重甲兵。又杀五人。

而后，有卫襦的亲兵捡起了卫破虏的马槊，献上了战马。卫破虏把卷刃的钢刀插回刀鞘，握上了马槊，翻身上马，继续鏖战。

这是战场。

无论贵贱、贤愚。

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同样的高贵，又同样的低贱。

直到双方分出胜负。

成为王，败为寇。

半步不退。

不能退。

就在这时，仿佛整齐划一，又仿佛无比杂乱的马蹄声响起。随着这马蹄声响起，地面渐渐产生了颤动。

“呜呜呜呜！！！！！！！！！！！！！”

随着悠扬的号角声展开，斯拉夫人的一万铁骑，到达了战场。

成败。

似乎就在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