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锦离开之后,容苍和楚云绯回霜华院用了早膳,程管家匆匆来报:“王爷,王妃!姬公子派人请王妃回楚家一趟,说楚大人不同意他带楚夫人回琅琊城。”
楚云绯转头看着他,眉头皱起:“父亲不同意和离,也不愿意让母亲离开?”
“姬公子派来的人是这么说的。”程管家点头,“楚大人今日休沐在家,正好赶上姬公子登门帮楚夫人收拾行囊,楚大人强行阻止,不愿让夫人离开,据说双方已经僵持了半个时辰。”
“知道了,去备车吧。”容苍开口,“本王和王妃一起回趟楚家。”
“是。老奴告退。”
楚云绯转头看向容苍,眉心微拧。
“不必担心。”容苍起身走过来,挽着她的手往内室走去,“换身衣服,回楚家最后一次确定你母亲的意思,倘若她还是想和离,今日正好把此事彻底解决。”
楚云绯没说话,沉默地由宝蝉和盛夏服侍着更衣梳妆。
楚元忠和姬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女子出嫁从夫,若无丈夫同意,千里迢迢回娘家这种事确实没那么容易。
且姬紫衣只是楚夫人的侄子,哪怕琅琊城势力不小,在京城这个地方,他也无法强硬带走楚夫人。
所以只能请容苍和楚云绯出面。
楚云绯这些年看透了父亲自私自利的本性,为母亲感到不值,只是世人总会给女子套上太多的枷锁,教导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要求她们从一而终,柔顺谦恭,要她们贤惠善良,包容大度。
丈夫是天,妻子要无条件遵从,不得反抗。
所以和离这种事情说出来简单,做起来难。
楚云绯的顾虑从不是母亲该不该和离,而是她无法确定母亲以后会不会后悔,毕竟父亲再怎么自私,曾经也是母亲不惜与父母断绝关系也要下嫁的男人。
哪怕父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已耗尽了她的情意,依然无法否认当初那些年里,父亲几乎占据了她生命中最重的分量。
和离并不是简单地与这个男人决裂,而是彻底斩断过往所追逐的一切,承认自己曾经的选择是错误的。
而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所以她需要深思熟虑,确定余生每一天都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坐上马车往楚家行驶而去的路上,楚云绯面色冷淡:“和离对于女子来说从来都是幻想,今日母亲若能顺利和离,我相信靠的也是王爷施压,而不是律令支持。”
容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楚国律法是允许女子和离的,只是一直以来很少有女子有勇气这么做。”
“不就是因为男人一个劲的打压,才让女子失去了勇气?”楚云绯神色淡淡,“倒是男人想休妻的时候毫不手软,总能想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容苍薄唇微抿,沉默片刻:“其实男人休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听起来简单,但有诸多限制,需要考虑的因素也很多。”
楚云绯挑眉:“比如?”
“比如为夫这样的皇子,想要休妻必定得经过父皇那一关。”容苍握着她的手,“一个不慎,不但休妻不成,反而会挨顿板子。”
楚云绯神色微妙,冷哼一声。
“比如你的父亲,若他想要休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容苍声音低沉柔和,“他需要考虑的是自己的仕途,在家里宠妾灭妻,外人一般看不见,就算看见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休妻却会闹得人尽皆知,极容易让人抓到把柄。”
楚云绯承认他说的在理:“现在是母亲想和离,他不同意。”
“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同意的。”容苍理智地与她分析,“琅琊城少主亲自来接人,至少证明姬家的人还牵挂着你娘,这样一来,只要他们夫妻关系还在,你父亲就会认为琅琊城依旧是他的岳家,早晚可以帮他一二。”
楚云绯冷道:“异想天开。”
“一旦真的跟你母亲和离,不但从此无法得到好处,反而极有可能让姬家跟他反目成仇。”容苍道,“还有你这个一心想着母亲的女儿,从此也不再是他的靠山。”
楚云绯挑眉看他:“你会成为他的靠山吗?”
“当然不会。”容苍浅笑,“不过若岳母大人和离的态度坚定,为夫也愿意暂时给他一点好处,让岳母顺利脱身。”
楚云绯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若能以谈判的方式解决此事自然更好,至少不用撕破脸,给彼此都留一个体面。
抵达楚家,楚云绯从马车上下去,容苍忙扶着她:“你慢点,当心身子。”
楚家大门外已候一辆马车候着,外观低调朴素,还有几个青衣短打的护院。
比起权贵和官宦之家出行的阵仗,姬紫衣准备的车驾低调不惹眼,不会过度引人注目。
楚云绯看了他们一眼,在侍女引领下,匆匆跨进楚家大门。
父亲楚元忠正坐在前厅,神色沉怒,楚玉箫坐在右侧下首,面上带着几分戒备和幸灾乐祸。
姬紫衣则坐在左侧椅子上,神色始终淡淡:“姑母自从嫁到京城,至今未曾回过一次家,于情于理,楚大人都不该阻拦她回家探亲。”
“探亲合情合理,但必须由我这个丈夫陪着。”楚元忠冷冷说道,“只是近日我抽不出空来,等忙过这段时间,我会跟礼部告假,专门抽出时间来陪夫人回一趟琅琊城,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父亲这番话说的,你自己信吗?”楚云绯不疾不徐跨进前厅门槛,“若父亲真那么有孝心,早在十年前就该陪着母亲回去,而不是等到现在还推三阻四。”
楚元忠神色一怒,抬头却看见容苍和楚云绯相携而来,瞳眸微缩,下意识地起身行礼:“下官参见王爷,参见王妃娘娘。”
楚玉箫跟着起身行礼,丝毫没有往日的愚蠢嚣张。
“盛夏。”楚云绯吩咐,“你去内院把夫人叫出来,谁敢阻拦,打死不论。”
“是。”
楚元忠脸色变得很难看:“云绯,我是你的父亲,你非要我们这个家散了不可吗?”
“都说女子出嫁从夫,但凡这些年里父亲真把母亲当做自己的妻子看待,这个家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楚云绯冷冷看着他,“亏妻者百财不入,仕途也一样。父亲到现在都没有一丝一毫愧对母亲的后悔,你之所以不让她回琅琊城,无非是担心母亲一去不回,或者她跟外祖父母诉苦,让你从此没有利益可占。”
“云绯。”楚元忠沉下来,恼羞成怒,“我是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