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管家很快镇定下来,客气有礼地看着栖霞公主,恭敬问道:“这位是……”
“她是漠北来的栖霞公主,暂时住在长公主府。”齐锦不想再多做解释,径自挽着君儿的手往里走去,“栖霞公主和君儿住在公主府期间,你们好好伺候着,稍后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怠慢了他们母子。”
母子?
管事嬷嬷内心又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位栖霞公主和酷似世子的小孩是母子,那……不会是世子爷跟漠北的公主有过春风一度,然后生了个孩子吧?
完了完了。
这要让侯爷和长公主知道,更得死路一条,楚国正儿八经的贵女那么多,明媒正娶回来多好?想生几个生几个,怎么能跟漠北蛮夷的公主搞到一起呢?
楚国和漠北连年打仗,那可是死敌啊。
世子爷居然把敌人带进了家里。
齐锦没理会管事嬷嬷丰富的心理活动,把栖霞公主安置在环境极佳的飞羽阁。
此处邻近水榭,风景优美,水流潺潺,是个让人身心放松的地方。
“我的母亲虽然常年待在边关,但这座府邸的管家、嬷嬷和侍女都在,跟母亲以前在家时一样。”齐锦把她带进阁楼,“稍后我会调几个侍女过来,照顾你们母子二人的生活起居。”
“多谢。”
“不用。”齐锦摇头,“只是我想跟你谈一谈。”
“方才在马车上不是谈过了吗?”
“方才谈的是私事,现在谈的是国事。”齐锦抱着孩子走到窗边坐下,“你想做漠北女王一事,我觉得不太妥。”
“为什么?”栖霞公主挑眉,“因为不想入赘?”
齐锦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我父亲手里握着楚国的兵权,如果你做了漠北女王,相当于我们的儿子左有祖父撑腰,右有母亲为王,他的身上又流着一半漠北人的血,这注定他以后会集万众瞩目于一身。”
栖霞公主沉默良久,不得不承认齐锦说的是对的。
不管他们两人成不成亲,都无法改变这个孩子的身世。
如果她做漠北女王,手里必定需要兵权,可漠北想让楚国完全信任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加上忠义侯的兵权,就算容苍信得过,可下一代呢?
当自身所拥有的到了足以威胁皇权的地步,那么你有没有异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有了异心,极有可能真的颠覆皇权。
“所以你想让我放弃?”
“我还没想好。”齐锦心头有些乱,“让你放弃只会体现我的自私,你筹谋多年本就不易,我没有权利让你放弃这些,可摆在面前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艰难取舍。”
“为什么不让你的父亲放弃兵权呢?”栖霞公主开口反问,“若你们真为孩子着想,可以让忠义侯放弃。漠北和楚国只要停战,太子麾下的大将足以扛得住南齐的兵马,你父亲岁数大了,长公主待在边关那么久,想来也吃够了风沙,不如回来含饴弄孙。”
齐锦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或者你可以建议太子领兵征伐漠北,这样一来,我就做不了女王,也不用亲手奉上舆图当判断。”栖霞如此建议,“你还可以把我留在楚国,让我从此回不了漠北,只能相夫教子,不能抛头露面。”
齐锦噎了噎:“我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栖霞公主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绿荫葱葱,声音沉静平和:“若我本就没有选择,便只能接受事实,但凡还有一点选择的机会,我都不想再把命运交到旁人的手里。”
她受够了身不由己的煎熬和无奈,不愿意再看别人的脸色而活,她只想拥有自由和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
齐锦突然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他知道方才那番话对她不公平。
他是男人,又是独子,从小到大算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而她却是在羞辱和冷眼中长大,早就受够了命运被人掌握的痛苦和无奈,好不容易熬出一点希望,又怎能自私地要求她放弃?
何况不管从什么立场来讲,他都无权要求她这么做。
“君儿又要睡了。”栖霞公主目光落在孩子脸上,见他眼皮子直打架,眉心微蹙,藏着隐忧,“你能不能现在就去把那位神医请来?”
齐锦把孩子交给她抱着,叮嘱几句,让她先别担心,很快转身往外走去。
太阳已经落山,黑幕渐渐笼罩下来。
齐锦刚踏出院门,迎面就见管事嬷嬷领着两个人前来,正是容苍和姬紫衣。
“世子爷。”管事嬷嬷行了礼,“太子殿下来了。”
齐锦嗯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是。”
齐锦见了礼,很快带着容苍和姬紫衣回到飞羽阁,栖霞公主守在床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起身走出来,才看到容苍和齐锦走了进来。
“这是姬神医。”齐锦简单给栖霞公主做了介绍,“先让姬神医看看孩子。”
姬紫衣走到床前,给孩子切了脉,又仔细检查了君儿瞳孔和肌肤,如此几番摆弄,君儿都未曾有苏醒征兆,不免让人有些担心。
姬紫衣问道:“他在路上也这么睡?”
栖霞公主嗯了一声:“车马劳顿,他到底还小,我以为只是孩子身体吃不消才总是疲乏。”
“这是中了‘醉胧’,症状就是嗜睡,起初一天至少要睡六七个时辰,对孩子来说可能时间会更久一点,睡八九个时辰也是正常,清醒的时间短,困乏睡着的时间长。”
齐锦忙道:“会有其他后果吗?”
“没有解药的话,中毒时日越长,他每天睡觉时间越久,十日之后,大概就是沉睡不醒,直到脏腑一点点衰竭,再也醒不过来。”
齐锦脸色冷冷:“他中毒几天了?”
栖霞皱眉:“四天。”
齐锦看向姬紫衣:“能解吗?”
姬紫衣点头:“能。”
栖霞公主松了口气:“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倒不会。”姬紫衣语气从容自信,“好歹被人叫了声神医,不敢辱了这句谬赞。”
齐锦闻言放下心,朝姬紫衣深深作了个揖:“多谢神医救命之恩,本世子感激不尽,若有需要之处,只管吩咐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世子这般态度让人欣慰。”姬紫衣撇了撇嘴,“想当初我给太子解毒的时候,太子只顾着吃醋,到现在还欠我一万两诊金没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