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仲秋日,出去闲逛的都已经返回。 一大清早的,渡口那边就闹哄哄。 除却青椋山自家的二十几人,还有昨夜返回的姚放牛与徐瑶,还有龙丘洒洒跟黎洙,以及樊江月师徒二人。陈桨也在。 李湖生逛的远了,估计晚几天才能到。 按照筹划的,两艘渡船各自驶出渡口,出去的不远,会于东西各三百里处折返,然后落在清溪渡,这就是是将清溪渡正式投用了。 可以说是很简单很简单的仪式了,换作别处山头儿,历时五年修建了一座可以停靠跨洲渡船的大型渡口,那不得敲锣打鼓好几个月? 不过既然山主说了一切从简,那就按山主说的办。 刘景浊本来的打算是她与龙丘棠溪各在一艘船上,可大家都觉得不吉利,于是陈文佳与顾衣珏领着部分青椋山修士与宾客,由魏薇罗杵驾驶中型渡船往西。刘景浊与另外一半人,乘坐大型渡船往东去。 还有一艘巨型渡船,就停在渡口,一动不动。 照理说三艘渡船都要挂红才是,可刘景浊有孝在身,便没弄得那么花里胡哨的。 渡船行驶很慢,撑死了一盏茶的事儿,只一单趟,竟是足足行驶了一个时辰。 这也是龙丘洒洒的提议,渡船单程三百里,来回就是六百里,六六大顺嘛!还有要凑够两个时辰,理由是仲秋团圆日,凡事都得是双数才行。 所以两艘船上,人数也是双数。 返程路上,刘景浊与龙丘棠溪站立船头,龙丘棠溪笑着说道:「渡口已经建成,第一步总算是要迈出去了。」 也不管后边人怎么想,刘景浊一把拉住龙丘棠溪手掌,轻声道:「取名清溪渡,其实……」 「我知道。」 话没说完就被龙丘棠溪打断。 清溪阁是一方面,白鹿城外山上那条清溪也是一方面。 还有,龙丘棠溪最早的那柄佩剑,被姬闻鲸打断了,那把剑也叫清溪。 可能是觉得方才言语有些生硬,龙丘棠溪转过头,问道:「你不会以为这就把我打发了吧?」 今日不光是渡口投用,还是龙丘棠溪生辰呢。 姚放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清了清嗓子,想着你俩总得害臊吧? 可惜,姚大宗主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脸皮,人家置若罔闻,理都不理。 还是龙丘棠溪有些遭不住,毕竟是女子。 她瞪着眼睛挣脱刘景浊手掌,转身去往后方,一把拉住徐瑶,笑道:「徐姐姐,带你去后面瞧瞧。」 姚放牛迈步上前,问道:「你这山头儿如今拢共不到三十人,光是一艘渡船都人手不足,你打算咋个办?」 刘景浊轻声道:「我也正犯愁呢,要不你借我点儿人?」 姚放牛撇嘴道:「借钱可以,借人伤感情。」 刘景浊笑了笑,「无需担心,百花山庄那边会借人给我,估计很快也就到了。鱼雁楼,多少也得意思意思。」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事,头疼的是跨洲渡船至少得有一尊真境坐镇,谁去啊? 如今山上就这么几个人,且境界低的居多,压根儿就腾不出人手。 姚放牛笑道:「愁什么?等人齐了之后敲竹杠呗。想要挣钱,即便不出本钱也得出点儿人吧?」 刘景浊点点头,「也是,到时候再看。」 另外一艘渡船,陈文佳与顾衣珏站在船头,折返回去之时,如今山上境界最高的二人也闲聊了起来。 陈文佳最好奇的,还是那个道士。 她没忍住传音道:「青椋山是五花八门哈?枭阳、九 尾狐、白蛇、百足虫,啥都有。赵长生缺个胳膊,白小豆不吃肉,还有个明明没有道门身份缺偏偏自认为是道士的家伙。前几日我去了一趟泥鳅湖,也是装做了瞧不见那红泥鳅。」 顾衣珏其实知道她想问的是张五味,但就是不说,而是传音说道:「赵长生是安子的徒弟,但那傻小子不晓得他师傅是安子。至于泥鳅湖那个小丫头,其实是渔子关门弟子,只是她也暂时不知道他已经是渔子的关门弟子。」 陈文佳猛的转头,好家伙,这些事情咋个就没人告诉我? 顾衣珏笑道:「山上奇奇怪怪的事儿多了,壁如魏薇姑娘,其实与陈前辈曾是同僚。」 陈文佳轻声道:「这个我知道。」 师傅从未隐瞒过自己前世身份,所以魏薇前身乃是雷神麾下司风之神的事,也没隐瞒。 陈文佳不解道:「为什么不是刘景浊自己亲口跟我说?」 顾衣珏一笑,「山主是怕说的多了,掌律会觉得他在炫耀。其实还有很多事,掌律的确得知道,必须得知道。」 顾衣珏继续传音道:「青白客栈里的杨念筝,也是转世身,前世乃是玉竹洲神弦宗宗主,沐竹。神弦宗李湖生之所以等在青椋山,其实是想带他师尊返回神弦宗。还有上次树下议事提到的首席供奉,跟我同在十万大山,只不过他待了一千年了,我才待了一百年。成纪曹啸山,合道剑修。」中文網 陈文佳莫名有些生气,冷笑道:「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我倒贴给他刘景浊,就这么不信任我?那个道士呢?什么情况?」 顾衣珏无奈道:「人皇印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还不把你当自己人?至于我五味老弟,那真没法儿说。看机会,有机会你瞧见了就知道了,要不然实在是太扯了。」 我跟你说一个金丹修士,一道肉身里边儿藏着两个人?也太扯了吧? 反正头一次知道,他也觉得挺扯的。 关键是那个张五味,与这个张五味,那他娘的就是两个极端啊! 陈文佳翻了个白眼,不说算了。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个整座神鹿洲都想不明白的事儿。 「顾衣珏,你说,龙丘棠溪看上他刘景浊哪里了?也就是下巴尖了点,白了点儿而已嘛!」 顾衣珏一时语噎,想来想去,还是说道:「这个你得问山主夫人去啊!」 顾衣珏心说,其实喜欢他的,还都是漂亮女子咧。 南宫妙妙,冰霜美人儿。 还有那个实在是看不出深浅的刘小北,也是一幅绝世容颜了。 不过顾衣珏是真摸不准刘小北究竟是什么境界。说真的,有人说秋官刘小北是个开天门他都信。 刘景浊那边,樊江月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封邸报,是大月战场上景炀告捷,已经拿下了重镇摩罗城。 她拿着邸报走上去来,沉声问道:「景炀王朝,真就如此好战吗?」 刘景浊反问道:「樊姑娘回过游江国没有?」 樊江月理都没理,只是说道:「要灭一国,双方得死伤多少人啊?图什么?」 姚放牛扭头看了看这个初入琉璃身,心说可真没眼力见儿。 人家渡口投用,也算是大喜日子,你问这个? 刘景浊倒也没什么忌讳,只是看了一眼樊江月,笑着说道:「我比较擅长打比方,今日就给樊姑娘打个比方。假如,有一天一座中土需要齐心协力去对抗种存在,景炀开口让大月王朝一同举兵对抗,但结局很可能是举国被灭,大月会怎么选?烦劳樊姑娘站在自己的立场,若你是大月皇室,怎么选?」 樊江月沉默片刻,开口道:「若是我,假如举兵能保全百姓,必 会死战。」 刘景浊笑道:「景炀人啊,其实大多人都很倔,若是必死之局,则死战一场。」 顿了顿,刘景浊沉声道:「若有朝一日,天门大开,外界所谓天人或是巨无霸王朝要瓜分九洲,姜柚容得下一个墙头草一般的大月王朝,容得下野心极大的浮屠洲吗?」 景炀西征,看似是大月扰我边陲,实际上许经由打从几十年前就已经在筹划灭大月了。 樊江月皱眉道:「真会有那么一天吗?」 刘景浊略显无奈,反问道:「那樊姑娘以为,我绞尽脑汁去铺开这个摊子,图什么?」 樊江月本想问一句为什么是你,但已经能瞧见清溪渡口了。 不消片刻,两艘渡船会晤,各自停靠。 刘景浊瞬身下船,青椋山修士已经尽数站在他身后。 为首者,山主刘景浊。 白小豆为师傅递来了三炷香,刘景浊伸手接过,礼敬天地。 本来冗长的诰书,被他删减到了只剩四字。 刘景浊只轻声道:「万事顺遂。」 随后,姜柚双手端着木盘走来,木盘当中,是一张符箓。 刘景浊双指夹起符箓,猛的朝上一甩,符箓瞬间分化为数百万道。 刘景浊轻轻抬起头,并指朝上指去,当即一道剑气撕破天空,将云海戳出来了个大洞。 此时符箓尽数化作雷霆,渡口之中那无数花梨木齐齐散发浓郁木属灵气,很快就要一道大锅似的穹顶盖住渡口。 大阵已成,自此,清溪渡正式投用。 那座天寿山,有个佝偻老者转身眺望渡口,没来就笑了出来。 又走了几步便进入三教寺,随后钻入一道暗门,里头是个洞穴。 乌漆嘛黑的洞穴当中,那些个泥塑神仙,面目尤其恐怖。 姜老汉自言自语道:「别想太多,别想太美。」 渡口那边,由魏薇罗杵驾驶渡船,要走一趟北海积风山。 因为陈桨说了句:「既然北境有大风,何不破境去?」 天下风皆自她来,治风,小事尔,吃了便是。 陈桨看了看那个可号令天下雷霆的年轻人,没来由神色古怪了起来。 风雨二神皆在此山,那人一身雷霆,好似梦回神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