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叔,你也见过咱家的画像,我哥那长相不是会让人生疑的,我爸是怎么知道我哥不是金家的孩子?”金姐的眼神一瞟,说道:“堂叔您又是怎么掺和进来的?”一听到掺和两个字,堂叔有一肚子的苦水。“你后来离家发展,你哥出过一次车祸,医院安排输血,验了血型,你爸和我一起去料理的,看到血型,你爸的脸就变了,我当时也是多嘴,你爸是a型,你妈是o型。”秦海理了理,这种情况下,孩子的血型必定是a型或是o型,绝不可能出现ab或b。他心里一顿,另一边的黄争也抬头:“大哥是?”“b型。”金姐喃喃念道:“父母是a与o,是生不出b型血的孩子的,孩子的生父也应该是b型血,爸是在那次看出端倪来了。”堂叔抹了一把脸,举手起誓道:“我当时虽然看破,但事后一个字没向别人提及,这么多年,除了我和你爸,没人知道这回事,就冲你哥那长相,谁敢怀疑。”先祖在宫里做过官,这是光耀门楣的事,后世子孙有和他长得像的,理所当然地被认为福星,这事搁在任何家族都是喜大普奔的。就打个比方,维港那有名的爱国富商霍老爷子去世后,其孙子结婚生子,生出的第一个孩子就像极了这位霍老爷子,世人都称这是福气,对这一房格外重视。有了这张护身符,那么长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人觉得孕七月生子有什么问题,一朝事破,金姐能想到父亲有多懊恼,她按着肚子,眼眸里划过一丝无奈。这是母亲的旧事,当年母亲怀了什么人的孩子,又揣着肚子进了金家的大门,人已经去世多年,没地方问个清楚,这口气憋在父亲一个人心里了。“丫头,你爸知道这事后实在是想不开,甚至想找神婆问米来问个清楚,”堂叔打着索哆嗦道:“那神婆倒是请来了,但问米没成事。”那问米就是请神灵,由扶乩发展而来,有点像后世的请笔仙,沙盘写书,配咒语,可以判吉凶,厉害一点的神婆子或道士可以请来鬼神,正月十五最有效。问米是将沙盘换成了白米粒,以请魂咒来施行,要是请不上来,要么这神婆子的本事不够大,要么那神灵不在位,秦海冷哼一声,要是有什么所谓的神灵,哪里有事在人为?“你爸憋着这口气,心里难受,等到你哥出院后,看到他那张脸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和老祖宗长得一个模子,怎么就不是金家的种。”“当年那验dan也不是多简单的事,你爸不死心,还是想办法验了,结果可想而知,把你爸最后一丝希望也打破了,那天他把鉴定书扔到你哥面前,彻底撕破脸。”“后来两人争执起来,你爸顺手拿了一个砚台砸过去,谁晓得就砸中了天灵盖,你哥一下子就软到地上,没了气,我记得那还是一方紫金石砚。”金姐面如土色,怪不得家里少了那方砚,到处找不着,被当了凶器,肯定是留不得了。堂叔一想到当初血和脑浆子同时迸出来的情形,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打颤:“你爸也是失手,人没了,事要瞒着,我们当时都傻眼了,一合计,伪装成你哥离家出走,把尸体处理了。”“我们把他用绷带缠住,以防露出来,又封死在墙里,你爸那阵子人前镇定,人后疑神疑鬼,总担心你哥的亡魂会跑出来找他算账,所以把书架重新打了,加厚加重,挡死。”秦海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说道:“失手,无心之举?既然这样,人死以后口中塞糟糠是谁的主意,人死不能复生,哪有阎罗殿,是你们做贼心虚!”堂叔见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又一直站在边上不说话,也没把他当回事,孰料到他一开口,那声音振聋发聩,他耳边嗡嗡一响,似有惊堂木拍在他心肝上,腰身一软,人怂了。“这,这主意是我出的……”堂叔开口后方知后怕,不论如何,金姐和她大哥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货真价实的兄妹,对尸身不敬,这也是罪过!金姐的脸色灰白,正如这位堂叔想到的,大哥不是父亲的孩子,但和她一样,是母亲亲生的,同母异父的兄长,他的出生并不是自己安排的,遭受厄运的却是他。这本来就让她心疼了,死后还被堵了嘴,她能不火冒三丈吗,金姐扶头沉思,突然笑了起来:“所以,你是不想让我大哥葬入金家祖坟了?”“归根结底,他不是金家的血脉,怎么能进入金家的祖坟?”堂叔挺起胸膛道:“老祖宗们知道了也会生气的,他就是个外人……”他突然收敛了声音,此时,金姐的眼底泛现了杀机,冰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金家欠他一条命,你说葬不葬得?”金姐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第二种方法,她哥生在金家,长在金家,命也毁在金家,祖坟进不进得,她说了算!堂叔这才悟过来,瞬间成了哑巴,金姐此时黑市扛把子夫人的气势完全展现,不给这所谓的长辈一点颜面:“你大可以出去张扬,把当年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讲了。”秦海乐了,倒个屁呀,这堂叔自己的手就不干净,他敢讲?“你明天张罗出去了,这事我认了,我哥不葬在金家祖坟,我请秦老板再择个地方把他安置了,怎么样?”金姐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越发地自在。堂叔听懂了,这丫头是怪大哥的命折在了金家,葬进祖坟里就是让金家给他大哥赎罪。他要是从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要是再拦着,她会把这事捅穿,捅到底,就是死了的父亲的颜面,她也不要了,这金家怎么尽出这种狠人哪,连个丫头也这么狠。杀人的是她亲老子,这金家祖坟里埋的,也就她亲老子有罪,现在要拉着整个家族赔不是,这丫头的心太狠了,祖坟里头混一个外人,这事怎么想怎么膈应。可他不能在外面讲,当年的事被揭发,他也跑不脱,这丫头就是掐准了这一点拿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