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里,宋夫人心如死灰,躺在床上,哽咽着:“湘儿,我的湘儿。”
黑暗中,宋夫人一把攥着宋湘的手,哽咽着:“我的湘儿怎么办?她今年才十七啊!”
宋湘一边饮泣,一边给宋夫人擦泪:“娘,你放宽心,大不了女儿不嫁了,一辈子守着娘。”
宋侍郎脸色沉郁,重重叹了口气。
这时,仆妇低头走了进来,把齐嬷嬷检查的结果告知了宋侍郎跟宋夫人:“三小姐还是完璧之身。”
宋侍郎没有为此感到庆幸。
完璧之身又能怎样?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更何况宋锦儿是自己去的青楼,还形容狼狈,披着青楼妓女的衣服出来,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
宋锦儿被嫖客撕烂衣服欺辱的消息,明天便会传遍盛京。
宋夫人听到“三小姐”这几个字,忽然挺直身子,咬牙切齿,神情激动道:“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宋侍郎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明晚我便请宋氏族人过来。”
请宋氏族人过来看宋锦儿为证清白“自缢”,这样或许还能留下一个贞烈之名。
可就算把宋锦儿千刀万剐,也难消宋夫人的恨意,近几年里,宋府女眷在外还是抬不起头了。
仆妇又禀报了一件事:“方姨娘刚刚咽了气。”
宋侍郎对这个低调的姨娘并无多少感情,只是挥挥手,随口道:“拉去乱葬岗吧!”
仆妇应下,又问道:“那个叫玛瑙的奴婢,老爷想怎么处置?”
宋侍郎皱紧眉头:“她身为贴身侍女,却不知规劝,打死了吧!”
仆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回侍郎,玛瑙被捉回来,便被关进了柴房,可奴婢刚刚去看的时候,她竟用火石把自己的头发烧了,烧不了的,她也都给拔了。”
仆妇没说的是,好好的小姑娘,现在头皮上鲜血淋漓,哪怕她已经很小心了,还是留下了不少烧伤的伤疤,看着就触目惊心。
仆妇继续道:“玛瑙说她自知有罪,愿意断了头发做姑子,去家庙日日给老爷夫人上香祈福。”
宋侍郎心里清楚,宋锦儿去青楼,玛瑙是拦不住的,现在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意外。
宋侍郎道:“倒是个忠仆,就成全她,明日送去家庙吧。”
仆妇低着头离开。
宋侍郎又安抚了宋夫人和宋湘一会儿,便自己走了出去。
他自己在院子里想了许久,还是叫来仆从,吩咐道:“明日你早早去探探岑探花的口风,看他愿不愿意纳宋锦儿为妾。”
宋锦儿若是自缢死在了宋氏族人面前,的确自证了清白,可除了给自家姐妹留下狼藉的声名外,什么都留不下。
可若是能嫁到永昌侯府,哪怕是妾,都算是有点儿价值。
再说了,前段时间她跟岑探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二人之间许是有几分真情实意。
仆从应声下去。
盛京的消息传得很快,隔日,宋锦儿逛青楼被嫖客欺负的消息便弄得人尽皆知了。
岑夫人知道此消息后,猜到了宋府应当会让宋锦儿自缢以证清白,为防节外生枝,她牢牢封锁着府里的消息,不让岑嘉树听到一句。
甚至她假装生病,让岑嘉树向文翰院告了假,把他圈在院子里给自己侍疾。
岑嘉树不疑有他,一整天都在岑夫人的房间里伺候汤药,自然也没接到宋侍郎让下人来探的“口风”。
而跟岑嘉树去望春城的仆从田正,听说了宋锦儿的事,想要找机会悄悄告诉岑嘉树,但岑嘉树被岑府看得紧,他怎么也近不了身。
虞安歌将两府的动静尽在掌握,这一次,宋锦儿闹出这样的丑事,无论如何都在劫难逃。
可不知怎么,她的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板上钉钉的事会被打破。
虞安歌担心书中所写的“女主光环”再次起效,便对鱼书吩咐道:“盯紧了!一定要看着宋锦儿死透!就算她的尸体运出来,也别忘了掘开坟墓,再补上两刀。”
鱼书道:“是。”
与此同时,宋锦儿一身丧服,被关在房间里,她接二连三受到打击,一时间神情恍惚。
昨夜,她眼睁睁看着方姨娘咽气,被府上的仆从随意裹上草席,像是拖垃圾一样拖了出去。
她不想的,虽然方姨娘掐着她的脖子要灌她符水,但方姨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
她却害死了方姨娘。
宋锦儿再次痛哭起来,她在现代,是一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小女孩儿,现在在大殷朝,却间接害死了这具身体的生母。
还有玛瑙,回到宋府后,两个人就被分开关押了,玛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可是,可是她也快要死了。
她顾不得玛瑙,顾不得方姨娘,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自然也没忘,齐嬷嬷说的那句“临死前”。
宋锦儿看到窗棂中透过来的阳光,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并非那些言情书中所写的世界。
这里没有英雄救美,没有浪漫的爱情故事,更没有自由。
在这里,女子不能随意跟男子攀谈,不能去逛青楼,不能肆无忌惮大笑大闹。
在这里,报官是没有用的,家人是不可靠的,他们才不会相信你的清白,不会理解你的委屈。
似乎只有死,才是唯一的出路。
可是宋锦儿不想死。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车祸来临时,死亡的剧痛和窒息让她连灵魂都在战栗。
宋锦儿害怕极了,绞尽脑汁想要逃跑,但门外仆从成群,别说她了,就是一只苍蝇都跑不出去。
宋锦儿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恍惚间,几个粗壮的仆妇过来,不顾她的挣扎,又将她捆了起来。
夜幕降临,宋氏有头有脸的族人毕至,等候在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