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佩在做什么?再上一节课,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半个小时前,子佩忽然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个可怕的魔鬼,猛地出现在她面前那样。尤其当她莫名其妙的抬头,看向了窗外时,就,到路雪正满脸焦急,惊惶的样子,隔着玻璃对她连连摆手,示意她快点出去后。“东方出事了!”这个念头,就像一道撕破黑夜的闪电那样,从子佩脑海中划过。砰!子佩那颗始终莫名惊悸,彷徨的心,也在狂跳了下后,随即神奇般的恢复了宁静。她好整以暇的样子站起来,甚至还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书籍,才走出了教室。她刚走出教室,路雪就抓住她的手:“快,快!我带你去白云煤矿!有什么话,我们路上说!”路雪“承包”了幻影山地在天大的推销任务,今天一早,她就赶来了这边。她先找到几个人,如此这般了一番后,又来天大找到了刘雯,拿出了一个证书。刘雯还真没想到,子佩送她的那辆幻影山地,竟然还有专门的证书。虽说这辆车不是铝合金车架,车子上的大架编号也很普通(那时候的车子,轮盘中轴处都有编号的),但路雪很清楚,只要配上了这本证书,这辆车就会身价倍增!当然,路雪不会把证书的作用,告诉刘雯。算是给刘雯个惊喜——路雪做完这一切,又忙了点别的事,正准备返回天桥镇时,接到了颜熙的电话。路雪得知白云煤矿出事的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在这儿就不多说了。可她很清楚,颜熙之所以给她打电话,就是让她把这件事告诉子佩。李东方下井救人,生还率只有20%这种事,没谁愿意直接给子佩打电话的。路雪恰好在天大,由她当面来传达这个消息,最好。砰!路雪跳上车子,大力关上了车门。子佩刚系好安全带后,路雪就已经启动了车子,低声说:“陈子佩,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在我说之前,希望你能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子佩微微点头,语气平静:“说吧,东方怎么了?”“啊?你知道李东方出事了?”子佩的平静,很是出乎路雪的意料。她以为,子佩在意识到李东方可能出事后,怎么着也得惊慌失措吧?“难道她对李东方的感情,没有她说的那样,我们所想的那样深厚?”路雪愕然片刻,来不及多想,就把颜熙告诉她的那些,都如实讲述了一遍。最后——路雪犹豫了下,还是把李东方下下井时,只委托秦子沁照顾秦明秀,却没给陈子佩留下任何“遗言”的事,说了出来:“子佩,他不给你留下话。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子佩打断了她的话:“东方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用给我留下遗言的。”路雪不解。子佩依旧是语气平静,淡淡地说:“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让人绑住我,我也会去追随他的。”路雪——这才猛地明白,李东方和陈子佩的感情,已经抵达了不需要任何“遗言”的地步。他们明明分在两地,却能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接下来又会怎么做的!“原来,这就是爱情。”路雪满脸洞悉天机的感慨,发自肺腑的说:“陈子佩,真的好嫉妒,嫉妒你和李东方的爱情。真爱,能让你在惊闻噩耗后,还能保持足够的淡定。要是换成我,早就觉得天塌了下来。”“其实——”子佩慢慢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轻声说:“我早在昨天中午时,就预感到东方会在近期,出意外了。”她的话音未落——大颗大颗的泪珠,忽然毫无征兆的,自子佩的眼眶内,喷涌而出。她却没有丝毫的察觉。甚至,她还恬静异常的笑了下,说:“路助教,昨天中午时,我已经和东方做成了夫妻。”路雪愣了下:“你们,已经做了夫妻?”“嗯。现在我百分百,是东方的女人了。”子佩满脸的幸福,轻声说:“那天早上,你和我说的那番话,让我终于明白,东方不但不能被我送给谁,而且还要勇敢的挑战命运。我就不信,我和东方做了夫妻后,还真能克死他!毕竟,他身边有我,有你,有秦明秀他们,还有大春叶风他们,我们都在帮他。”于是——子佩就把她和李东方,在旅店内做成了夫妻,却房倒屋塌,侥幸逃出来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路雪听呆了。幸好她还没忘记,她当前正在开车。“这么邪乎?”路雪抿了下嘴角:“难道,你真能克他?昨天没克死他,今天继续?”“现在看来,就是这样子的。”子佩泪水哗哗的笑着,看着路雪:“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为了克服,我可能会克东方的心理阴影。我学会了卷着舌头,嗲嗲的说话。我明明比他大了三岁,我却喜欢喊他好哥哥,自称妹儿。”“只要能和东方在一起,我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特点都可以改。”“但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在既定的命运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不堪一击。”“我不想你,不想秀儿红颜和颜熙,和我争夺东方。”“我也知道,东方即便真和你做过什么,也只会爱我。”“可是——”子佩缓缓伸手,放在了路雪的臂弯处:“路助教,如果你是我,你该怎么做?是不顾他的死活,我们一起来维系所谓的爱情,必须纯洁。还是,我就这样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希望他能和秀儿结婚生子?看着他能拥有,你这种高质量的情妇?”子佩的问题——路雪无法回答!李东方——更无法回答!那块悄无声息撞过来的方木,不但把他撞昏了,而且还缠住了他身上的绳子,卡在了他看不到的通风巷巷口。在黑水中,随着漩涡不住摇摆的李东方,就像一枚树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很好。他虽然脑袋疼的要命,依旧什么也看不到,但脸上的氧气罩,却没有脱落。他醒来后,就开始挣扎。李东方用力拽绳子,希望上面的人,先把他拉上去。可是——不但系在他腰间的绳子,被那根该死的方木缠住,就连吊着几个氧气瓶,给他引导的两根绳子,也都被这根方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缠住了。方木又卡在了巷口。就算李东方拼了命的拽绳子,上面的人也感受不到。就算感受得到,能把绳子拽上去吗!?更关键的是,李东方背负的小氧气瓶里,氧气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得挣开方木的“羁绊”,浮出水面再说!李东方解开了腰间的金属卡口,伸出双手四下里摸索着,摸到了两个大氧气瓶。没用。继续摸。他希望能找到墙壁,找到方木上面的绳子,然后拽动绳子。李东方瞎子般的,左手终于找到了墙壁,他这才敢放开系着他的绳子(他此前不敢松手,就是怕被迅速涌动的漩涡给困住,或者冲到更深的地方去),死死扣着巷壁上的突出,借助水的浮力,慢慢往上爬。“我背着氧气,估计快消耗完了吧。”李东方心里这样想时,苏酥的呼吸,却已经开始困难。17个孩子!全都哆哆嗦嗦的,躲在通风巷的最高处。十一个女孩子,六个男孩子。当事故突发时,男孩子各方面的反应速度,基本都会比女孩子快了很多。幸好他们在慌不择路时,没有跑散,更没有逃到那些死巷道里去,而是聚集在了通风巷。这还得得益于,他们在来时的路上,老师科普矿井安全时,再三强调了通风巷的作用。煤矿的安全员,在孩子们下井后,所讲的第一件事,也是通风巷。通风巷!也正是这点堪称可怜的科普知识,却成为了孩子们在慌不择路时,在本能的促使下,聚集的地方。苏酥他们都戴着安全帽。帽子上的灯,都打开了。他们一群受惊的小麻雀那样,簇拥在水淹不到的墙角,呆呆看着墨水般的水,不住的动着。他们已经不再哭泣,不再惊叫,就这样聚集在一起,等待上面的救援。“我们,还能逃得出去吗?”有人抬手揉着嗓子,张大嘴呼吸着,沙哑的问。“我们可能出不去了。”一个孩子的眼里,全是绝望:“老师说过,这儿的氧气有限。如果救援不及时的话,被困在这儿的人,将会因缺氧,而死的异常凄惨。”“我想妈妈,想爸爸,想爷爷奶奶,想哥哥姐姐。”一个女孩子又哭了起来。立即引发了连锁反应。哭声一片!苏酥也在哭。别看她配合二秦,暗算她白马爸爸时,古灵精怪很厉害的样子。可她终究是个12岁的小女孩,遭遇这种危险后,恐惧能轻而易举的,摧毁她所有的坚强。“我也想妈妈!我也想爸爸!”苏酥大张着嘴巴,嚎哭:“爸爸,妈妈!来救救我啊!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还小!爸爸,妈妈!你们快点来啊,怎么还没来啊!咳咳,咳。”孩子们再次被恐惧控制,彻底的崩溃,嚎哭起来后,再次加速了氧气的消耗。苏酥嚎哭中,干咳了几声,觉得自己就是离开了水的鱼。她尽可能的张大嘴巴,和其他十六个孩子,拼命的争夺越来越少的氧气。氧气,越来越少。苏酥的呼吸声,就像濒死的老牛那样,无比的粗重。甚至都带有了小猪吃食时,才会发出的“呼噜”声。更让她害怕的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逐渐的模糊。“妈妈!秦子沁!”“爸爸!李东方!”“你们快来啊,我要死了!呼噜,呼噜。”苏酥跪在地上,和其他同学一样,都用双手抓着喉咙,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弄个孔,来呼吸空气。忽然间——妈妈秦子沁的样子,迅速淡去。爸爸李东方的样子,却无比的清晰!只因在她要被人贩子抓走时,就是李东方救了她!人在死神狰狞的笑着,锁住她的咽喉,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时,她再想谁能救她的人时,可能就会是,曾经救过她的那个人了。何况那个人,是苏酥的爸爸呢?“爸爸,你肯定还会在我遭遇危险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救我的,对不对?”大脑越来越缺氧的苏酥,意识更加模糊,纯粹是本能般的喃喃着问。有的孩子开始用手指抓墙——这是窒息者的生命,即将结束之前,都要做的事。窒息者在死后,往往手指甲都会脱落。苏酥也抬起了双手,双眼瞳孔不规律的放大缩小着,嘴里喃喃:“爸爸,你怎么还没来?”忽然!她听到了爸爸惊喜的叫声:“苏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