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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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列从北平到新京的火车如老牛般喘着粗气缓缓进入新京站,“噗哧”一声后,便一动不动停靠在站台旁。旅客们早已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通道等候下车,脸上的兴奋掩盖了旅途的疲劳。

座位上,一对未婚夫妻不像他人那样迫不及待,大部分旅客已经下车,而他们依然还在窃窃私语。男人面皮白净,梳着小分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文质彬彬。女子青春韶华,弯眉细眼,面容姣好,举手投足彰显文化人的修养。

他们不是真正的情侣,真实身份是军统谍报人员,男子叫刘文津,化名黎少白,女子是欧阳云月,化名张岚。他们奉戴笠命令从重庆赶往新京,与北平来的军统人员会合,执行刺杀川岛芳子的任务。

川岛芳子并非真正的日本人,她是晚清格格,汉名金璧辉。从“九一八”开始,日本侵华大事件中差不多都有她的影子,这次新京军统联络站被毁,戴笠误以为是川岛芳子作祟,特派行动小组赶赴新京,对其采取最严厉的惩罚。

欧阳云月和刘文津见旅客走得差不多,这才拿上行李下车,出了站来到站前广场,欧阳云月在留言板前停下,拿起粉笔头写下:我已到。张岚

俩人叫了辆人力车,直奔刘文津家。

刘家是一个大家庭,刘文津父亲除正房太太,还娶有三个偏房,儿女们林林总总共十二人,刘文津是二姨太所生,大排行老六。他自幼聪明伶俐,深得其父喜爱,上大学后,刘文津不断接触进步思想,深晓民族大义,不齿于父亲担任伪满洲国的新民会会长,毅然断绝父子关系。大学毕业后投笔从戎加入军统,受上尉军衔。

人力车拉着刘文津和欧阳云月来到刘府大门口,付完车资,刘文津迟迟不肯上前叫门,他已经四年没进这个家,猛地要给父亲认错,面子上一时转不过弯。

“刘文津,不是说好了假认错吗,你怎么又变卦了?”欧阳云月着急了。

“我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下不了也得下,我命令你马上敲门。”欧阳云月军衔是中尉,刘是上尉,但欧阳云月是戴笠钦点的行动组组长,刘文津必须服从。

刘文津一咬牙,登上台阶敲门。

门被打开,佣人见到刘文津嘴张得老大,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六少爷回来啦。”他欢呼起来。

刘文津的突然出现,让一家老少沸腾起来,且不说刘文津生母直掉眼泪,就连刘父内心也暖洋洋,胡子都乐开花。尽管他恨儿子与自己断绝关系,但虎毒不食子,何况老六是大学生,在过去可是举人、进士的身份,他舍不得把儿子摒弃家门,所以,当儿子跪下磕头认错,在一大家子迎合中借破下驴,与儿子重归于好。

欧阳云月在刘家也受到极大欢迎,这不仅是爱屋及乌,也出于她的天生丽质与生性随和。刘文津生母更是拉着欧阳云月的手,嘘寒问暖,儿子的回归已让她喜出望外,未来儿媳的相貌、秉性更是令她喜上加喜。

午饭,欧阳云月破例坐上了刘家男人们的饭桌,吃饭时,她听刘父说出一条惊人消息:明天早上在市政广场,皇军将枪毙一批抗日分子。

“伯父,您知道这些抗日分子都是什么人吗?”欧阳云月心里“突突”跳着,打起小鼓。

刘父把碗一推,拿起长烟杆点上,吸了一口,慢悠悠答道:“这些王八犊子都是抗联人员,骨头倒是挺硬,死也不投降。”咳嗽了几声,想起什么,用烟杆轻轻敲着桌子:“对了,还有一个不是抗联,听说是重庆方面的间谍。”忽然,他疑惑地望着欧阳云月,关心问道:“闺女,你怎么了?”

欧阳云月脸色苍白,目光有些呆滞,见大家都看着她,勉强笑了笑:“不碍事,我可能是累了。伯父,明天我们能去看吗?”

“当然可以,我们新民会今天已经挨家挨户通知大家明天上午去刑场看,不过,你一个大姑娘家,看杀人干嘛?”

欧阳云月悄悄捅了一下刘文津,刘文津立刻会意,插话道:“我们都没见过枪毙人,想看看热闹。”

刘父喷出一口烟雾,摇摇头:“真是傻孩子,杀人有什么好看。”但他没有再劝,对于杀人,他已司空见惯。

吃过午饭,刘文津陪欧阳云月回房,俩人对即将被枪毙的重庆间谍担忧,刘文津分析此人很可能是中统方面,因为来之前戴笠说过新京的军统谍报人员都已被川岛芳子杀害。

欧阳云月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心,事实上她也不能吐露哥哥的事情,这次行动戴笠单独交给她一项绝密任务:利用刘父的关系,找到欧阳功名,了解敌“秃鹫计划”。

她担心那个重庆间谍也可能会是哥哥。摆在她面前只有一条路:与新京中共地下党接头,请他们打听重庆间谍到底是什么人。

来前,她就把哥哥的任务向组织汇报,敌“秃鹫计划”引起中共情报部门的高度重视,在磁器口的龙华书店,她接受重庆地下党转来的红岩村指示,如果情况万分危急,可与新京地下党联系,并告诉她联系地址和联络暗号。

她打定主意,休息一下就独自去联络点接头。

半小时过去,她从刘文津母亲屋里叫出刘文津,告诉他自己要去火车站看看老李有没有留言。刘文津要求同去,被欧阳云月拒绝,她无法说出真相,只能以母子团聚为借口,要刘文津留下陪妈妈。俩人正在争执,院门处一阵热闹,佣人来报说是有客来访。

这下欧阳云月和刘文津都走不了了。刘父为了庆祝儿子回归,请来亲朋好友作陪,客人一拨接着一拨,把刘府诺大的房子塞得满满当当。

欧阳云月心里急得火上房,脸上还得装着笑和客人们打招呼。热闹一直延续到晚上,她已没有可能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