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路持续拥堵，给不少市民带来不便，警察局接到大量投诉电话。不久，大批警察赶到南京路，疏通道路。

人群渐渐散去。

欧阳功名如释重负，刚才出现轻微踩踏事件，幸亏警察及时赶到，化解了重大事故。

趁胡莲香换服装，他叼着雪茄来到门口，一眼看见不远处正在指挥人群疏散的谢先生。

“谢先生，怎么你也来了？”他叫道。

谢先生回头见是王导演，连忙走过来，“警察局人手不够，请我们帮忙。我呢，算是尽最后一天的义务吧。”

“此话怎讲？”欧阳功名惊奇地望着对方。

谢先生脸色泛红，不好意思说道，“我已经决定我们全家下周一去青海，票已经买好了。”

“不会吧？我太太给招商局的洪局长打过电话，他不是同意你去吗？”

谢先生脸更红了，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儿，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又抬头说道，“是，洪局长给我亲自打电话了，但是……”他连说两个但是，摇摇头，“洪局长只能给我一个科长职务，而我的一些同事都在其他地方提到了处长。”

欧阳功名马上明白，谢先生是嫌官小，才拖家带口去青海，那边可以当处长。

“那真的是很遗憾了。”欧阳功名为谢先生惋惜，如果换做是他，能留在大上海，别说科长，就算是科员他也愿意。

不过这种事情人各有志，有人为了仕途可以舍弃生活，有人为了生活可以抛弃仕途。

“我祝谢先生此行一路顺风，官运亨通。”他拱了拱手。

“谢谢王先生，并转告王太太，谢某深感二位大恩大德，祝贤伉俪事业发达，幸福美满。”

谢先生接着执行任务去了。

欧阳功名看着谢先生的背影摇摇头。

他想起谢太太对大上海的留恋，这一走，可能就是一辈子。

“看报，看报。城隍庙出现女飞贼。”阿宝举着报纸向他走来。

欧阳功名走下台阶，从衣兜里摸出钱递给阿宝。

“王先生，你的指示我已经照办了，我的朋友们现在已经到了那三家旅馆，现在还没有发现那一男一女。如果发现，我到哪里找你？”阿宝边找零边低声问。

“晚上七点半，你到虹口的大阪会馆门口等我。”

欧阳功名把零钱装进兜里，举起报纸，看着标题“城隍庙出现女飞贼”心里纳闷，“怎么是女飞贼？难道是小月到了？”

有可能，桥野龙一神出鬼没，说不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小月先到上海。

小月到上海第一件事肯定要去城隍庙。但是，她不一定非要晚上去啊。

他马上喊住阿宝，再要一份《太阳报》。

“阿宝，你现在马上去趟老城厢梅花弄堂的悦客旅馆，找一个叫郭群的先生。让他中午给我打电话，他要问电话号码，就说他昨天已经打过了。”

欧阳功名不放心，他要找杨杰落实昨晚城隍庙事件到底是谁所为。

一个头戴圆顶礼帽，黑色风衣，米黄色华达呢长裤，皮鞋，一副金属镶嵌玳瑁圆框墨镜的男子来到城隍庙，他帽檐压得很低，几乎与墨镜触碰，上半张脸完全隐藏在墨镜和礼帽的后面。

幽灵。这是幽灵的标配。

他的扮相已经与昨天虹口公园那个两个“儿子”的父亲完全不同，摩登，风度翩翩。尤其走起路，气质非凡。

城隍庙游人不多，一个年轻道士拿着一条大扫把将地上的积雪划拉到人行道两边，一个年老的道士在霍光殿用心擦拭着案几。

幽灵走进霍光殿，四下看了看，只有老道士一人。

他来到那块牌匾下站定。

牌匾原来被划掉的图案旁，赫然多了一个像弓的图案。

他立刻明白没有什么女飞贼，这是“佩刀”或“佩刀”的同伙所为。他伸手摸了一下，是刀锋所划。

奇怪，他们怎么还会再来？想了想，他转身走出霍光殿。

老道士看着他的背影，感到莫名其妙，这个人衣冠楚楚，却行事怪异，到霍光殿不拜神，却对牌匾发生兴趣。

幽灵走到年轻道士身旁，“道长，昨夜是你和女飞贼交手的吗？”他问。

“是啊。”道士停下，打量了眼对方。“你是侦探？”

幽灵借坡下驴，点点头，又问，“你怎么认定贼人是女子？”

“当然是喽，她个头才到你下巴，而且拳脚无力，男人不可能就这点力气。”

“是吗？要这么说，以你身材很难相信你会被女飞贼打倒，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脸红起来，“别听他们胡说，我和女飞贼打了十几回合，她根本挡不住，后来捡起一条扫把勉强招架，我要不是一不小心摔倒，她根本跑不了。”为了证明地滑，他用脚在地上来回摩擦。“你看，地上积雪很滑的。”

“你会武术吗？”

“当然。俺师傅出家前在沧州一带很有名气。”

“我能不能请教一下？”幽灵文质彬彬问。

“怎么请教？”

“就是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道士笑了笑，“算了，我就别打你了，你打我一下就行了。”

幽灵轻轻一笑，“不，你要打我，而且还要用力。你不用担心把我打坏。”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打吧，这算我的香火钱。”

道士有些糊涂，这辈子还没听说给钱让别人打自己，他伸出手要接，对方又缩回去。“我们先说好，你必须是真打，如果假打，这钱就不能给你。”幽灵抖了下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真打了。”道士把扫把扔在一边。

幽灵动都没动，双手甚至都没有摆出护胸架势，依旧是自然下垂。

呼的一声，道士出拳了。果然是身高力不亏，这一拳势大力沉，直捣幽灵右胸。

幽灵没有格挡，只是迅速侧身，强大的腰肌把上半身偏移原有位置。

道士的拳锋打在空气中。

道士嘴里喊了声“好”。他没见过身法如此快的人，不由收起小觑之心。

幽灵没有食言，把钱给了道士。“该我了。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道士全神贯注，拉开架势，前腿微弓，后退稍绷，左掌前右掌后，全身肌肉绷紧。

幽灵看着道士，突然右肩一挑，右胳膊如同巨蟒出洞直奔道士右胸。道士判断对方拳头击打方位，左小臂随着侧身横移硬架，右掌迅速挪到肚脐位置保护小腹。

幽灵料到道士将有这招，右胳膊半道变招，肘关节突然翻转，右拳以闪电般速度击在道士的左膀上。

道士的防卫招式已经用老，无法挡拆，庞大的身躯向后踉跄倒退，最后四仰八叉躺在雪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