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情报。攻击之前首先要了解X-CASE基地的运作模式，其次，需要获取X-CASE基地在现实世界所在地点和幻影帝国镜像地点的全部情报；同时，还要获取关于X-CASE基地安防系统和总控系统的全部情报；要搞到这些情报难上加难，有条件获得情报的人必须能深入其中；

“第二，技术实力。攻击如此庞大、分散的若干个实验室，和管理极其严密的一个全球范围内的研究团体，需要强大的技术实力。为此，需要调用全世界的顶级黑客对X-CASE基地的安防系统进行群体攻击。幻影帝国巫师会的确是最佳选择，但是要能调动起巫师会的人，又谈何容易？

“第三，执法力量和权力资源。要有能力调用现实世界国家当地的警力资源，国际刑警组织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国际刑警在什么情况下会参与？只有在涉及跨国有组织犯罪的情况下。所以这件事儿必须冠以成非法拘禁、故意伤害、非法人体实验、反人道主义实验的罪名；而背后能让国际刑警组织出动，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或组织，一定拥有巨大的权力。

“第四，动机。做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动机，需要把这么多人力、物力、资源调动起来，做如此费事，费力，而且要和科技异度空间和幻影帝国这么一个庞大组织对抗和叫板，结果存在极大不确定性。随时可能溃不成军，粉身碎骨。

“还可能会在国际社会掀起轩然大波和舆论战。这背后一定需要有一个重要动机和利益驱动，在短时间内要调动这么多的资源。并让这些人心甘情愿配合，也必须需要有一个可以说服人的理由和动机。也许，当动机浮出水面的时候，我们才能窥见一些真相的影子。

“第五，时机。科技异度空间的X-CASE基地运作很多年了，它们管理严密，风险分散，消息隐匿，要一击必中，且要击毁它们谈何容易？为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是什么诱发了这个时机？这是究竟偶然还是必然？”

达伦·尤南看了看羿曦，他听得专注，她注视他棱角分明的英俊侧颜，他黑漆漆的深邃眼睛有些失神，他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分析的不错，继续说下去。”

羿曦更期待下面的内容，前面的只是开胃小菜。

达伦尤南所说的这些，他已经在脑子里反复描摹过几遍，他脑子里的某些碎片开始移动位置，在他眼前拼凑在一起。

不过，他更期待的是后面要上的主菜。

达伦·尤南用的全息眼镜在空气中投影出一个草图。

她圈起来其中一个蓝色色块，代表“惊奇人才公司”，她在文字下面划了一道亮线。

“这里面涉及几方力量。第一，惊奇人才公司操控第一代变种人，也就是外星人间谍，惊奇人才公司幕后的控制者应该是地外智慧生命。他们的立场是对地球友善？还是充满敌意？

“第二，幻影帝国科技异度空间。元老多米尼克这些年投入重要资源研究的地外生命。他很早就发现了地球上的地外生命的存在，并用他们做活体研究，并进一步研制新的产品和药物，以此谋取大量财富。

“这解释了其中的一个动机，负责管理地外生命的‘惊奇人才公司’和科技异度空间结仇了。

“第三，现实世界国家联盟。现实世界国家联盟在这次行动中起了调动警力资源、媒体资源和舆论资源的重要作用，每个都需要权力的调配。他们为什么要参与？

“这解释了第二个动机，现实世界国家联盟此次找到了一个幻影帝国的重大黑料。他们也许会以此作为攻击幻影帝国的武器。所以在此次行动中，惊奇特殊人才公司和现实世界国家联盟结盟了，因为一个共同的敌人——幻影帝国科技异度空间。

“第四，幻影帝国巫师会。技术资源是此次行动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甚至是最关键的一环。X-CASE基地的安防系统都是幻影帝国科技异度空间直接控制的，如果对幻影帝国的底层网络不了解、不熟悉，在入侵系统的过程中如果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就会引起科技异度空间的警觉，从而筑高防御的高墙，增加进攻和入侵的难度，甚至会导致进攻全线溃败。

“只有幻影帝国的巫师会，高水平的黑客云集，且了解幻影帝国底层的逻辑构架，是最合适进攻X-CASE安防系统的任务。

“那么现在问题回来了，羿曦，我需要你帮我把这残缺的拼图拼完整，我现在需要你回答我。你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参与到这最重要的一环中来，甚至不惜调用我手下的巫师资源，来完成这次行动。

“这里面掺杂的只是你的个人动机？还是整个巫师会的动机？这个动机又是什么？是你认为那些活体实验者中可能有你的母亲？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狂热的正义感？对这世界的不满？对自由的崇尚？无私的双向帮助？你相当救世主？又或者是，你和巫师会被什么人利用了，而不自知？羿曦，请告诉我。”

达伦·尤南此刻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又有些黯然神伤，这些话说出口甚至说得这么直白实属不易，她迫切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羿曦此刻保持缄默，让她失望。

她希望他们之间毫无隐瞒，此刻却似乎有一堵无形的高墙隔离在他们二人之间，她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她希望他能毫无保留的告诉她。

这样，她才能更好的思考和决定自己的立场，在巫师会中的立场，作为元老凯丽在元老院的立场。

而羿曦似乎一直在沉思、反省和回忆。这一切究竟怎么发生的？他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漂浮的空气中，四个彩色的色块分别代表巫师会、科技异度空间、现实世界国家联盟、惊奇特殊人才，闪烁个不停。

它们之间已经连上了各种直线和箭头，标记着各种复杂关系和动机，她在代表巫师会的那个暗紫色的色块后面，写了动机两个字，后面紧跟着一个重重的问号。

“羿曦，你知道么？对于你，我常常无条件的帮助和妥协。不是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家人。而是因为我认为你从小就顾全大局，理性，有思考，爱憎分明，立场鲜明。这一次，告诉我，你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羿曦反问道。

“羿曦，你有很多事都没告诉我。让小可作为诱饵，休格医生去申请加入科技异度空间的科研项目是谁的主意？你让我派了炫蓝跟踪你的追踪器发现了其中一个X-CASE基地，让炫蓝听你的指挥，前去救人？我没说错吧？还有，我投入巫师资源帮你承担了部分情报获取和入侵安防系统的工作，难道我就不应该有知情权？”

“没错，你应该有知情权。不是因为你是达伦·尤南，而是因为你是元老凯丽。一些情报你早就知道，而你一直没告诉我，也是因为你是凯丽。”

羿曦的话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达伦·尤南的心里，让她猝不及防，先开始是刺痛，然后是麻木，最后是难受。

她绞尽脑汁在想他究竟为什么这么说。

“你，究竟什么意思？……”她嗫嚅道。

“科技异度空间X-CASE基地一直在研究地外生命，你告诉过我么？凯丽？神脑计划你一直都知道，可你告诉过我么？凯丽？巫师会刚招募的巫师学徒的信息你为什么要泄露给元老多米尼克？让他来挑人和捡漏？你不想给我解释解释？”

达伦·尤南愣住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凯丽，我理解，元老会有许多事情要保密，但是用巫师学徒的信息去换取科技异度空间的情报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羿曦微微一笑，嘴角挂着淡淡的讥讽。

他轻轻拍拍手掌，掌声稀稀疏疏的，在空旷的房间显得很寂寥。

“不错，达伦，你的确分析的很精彩，你在问我撺掇巫师会做这件事儿的动机。我是不是被什么执念冲昏了头？我是不是被什么人利用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很清醒。攻击X-CASE基地，都是我自愿做的。

“我自己决定干什么和怎么干，如果有人愿意追随，那也是他们自由的选择。巫师会的巫师们加入这个冒险任务每个人也许有不同的原因。有的人也许是为了刺激，有的人是为了寻找谜题的答案，有的人则是出于正义和良知。

“有的人遇到难题想挑战，有的人是为了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有的人则看不惯这世界的黑暗与恶意。大家尽管原因不同，但是所有参与的人都是自愿的，没有人逼迫任何人。我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集结在一起。

“如果你问我动机是什么？也许各种动机兼而有之，我从哪儿来？我和翊风是不是也是神脑计划或者X-CASE实验的衍生品？我如何能救翊风？我母亲究竟是什么人？神脑计划都在做些什么？是不是也违反伦理道德？X-CASE基地在研究什么？我能救出多少像裂斧F这样的巫师？我能救出多少困在X-CASE基地的‘小白鼠’？

“所有问题，我都想知道答案。我都要通过行动去寻找答案。幻影帝国如果存在毒瘤，我愿意做那个拿着刀剑，毫不犹豫切除毒瘤的那一个。”

达伦·尤南怔整的望着羿曦，她满脸通红，表情困惑，她看到羿曦眼神中的热血和愤怒。

的确，羿曦说的某些话没有错，她的确向科技异度空间透露过巫师学徒中最聪明的，成绩最高的那部分学徒的情况。

她本以为这么做无伤大雅，因为她一直以为神脑计划不过是对世界上智慧超常的孩子伸出援手，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长大为幻影帝国效忠而已，是为了幻影世界的未来。

她也是不久前裂斧F从暗夜森林叛逃之后，才知道所谓的神脑计划和神脑计划的变体——X-CASE基地项目本质上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不是她调配了一部分巫师支援了骏骐，她也不会对X-CASE基地的所有情况这么清楚。

她现在知道了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神脑计划”，助纣为虐罢了。

“我……从未想过伤害巫师会的利益。”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悲伤和悔恨。

“但是你已经做了。”羿曦冷冽而严厉的说，“科技异度空间、暗夜森林和旷世鑫山都挖走了不少聪明、优秀的巫师学徒，他们品行端正、意志坚定，而这些都变成了神脑计划的一部分。”

羿曦揉揉他的太阳穴，他的眼睛如深潭一般凝望她，“达伦，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达伦·尤南疑惑的轻笑道，好像她也不太确定似的，“我的立场一直都没有变，当然是维护幻影帝国的利益，就像元老阿兰交待我的那样。”

但她现在不确信自己是不是走偏了，她眼神困惑而无辜的回望羿曦。

他的眼神坚定而犀利，充满了信念感，嫉恶如仇，就像他所说的，他会毫不犹豫切掉幻影帝国的毒瘤。

“上一场战役，感谢你站在了巫师会这边。如果还有下一场战役？你又会站在哪边？”羿曦黑色的眼睛熠熠闪光。

这个问题着实让她苦恼，她不论如何回答都似乎会掉入他的陷阱。

“你呢？你站在哪一边？巫师会又站在哪一边？”达伦·尤南反问道。

“达伦，我只想要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所有人的创造性都应该是自由的，不被奴役的。所有智慧的头脑不会因为某种暗藏的恶意和阴谋而被利用和压榨，变成冷冰冰的工具。科技的进步不应该以丧失伦理和道德为代价，权力不应以欺凌弱小、剥夺他人的性命健康权而肆意横行。”

灯光在羿曦英俊的脸上投下一半光明和一半暗影，嘴唇紧绷一条细线，表情从未有过的凝重。

达伦·尤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那激情的有力的跃动。她被这样的羿曦深深吸引，他的目光坚定、执着、充满主见和正义之光。

达伦·尤南微微一笑，“如果，我是说如果，外星智慧生命和现实世界国家联盟要联手对付幻影帝国，你会站在哪一边？”

她知道她所说的如果，并不是如果，而是不太久远的未来现实。

“幻影帝国不是科技异度空间的幻影帝国，也不是暗夜森林的幻影帝国，是全人类的幻影帝国。如果要让幻影帝国更好，就只能割掉它的毒瘤，让它重新生长出新鲜的血肉。”羿曦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和决绝。

“可是如果有人试图利用你那只准备割幻影帝国毒瘤的刀，事实上，却是想扶着你的手准备捅死幻影帝国呢？”达伦·尤南质疑道。

在她眼里羿曦就像一本艰深晦涩的书，她永远无法读懂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