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30层的的蚁穴就像一个立体迷宫，蜿蜒曲折，沟壑丛生。

阿诺斯还没考虑清楚该怎么做。他在前面领路，领着黑羽在蚁穴中这些四通八达的沟壑和狭窄的巷道中穿行。

“走这条路更近。我经常跑腿送货，所以我更清楚。”阿诺斯向黑羽解释道，但在黑羽看来，这种解释相当蹩脚，很明显，阿诺斯在拖延时间。

他们二人已经去探查了第四个和第五个目标住宅，一个里面住着一个大概十一岁的克隆人小女孩儿，另一个则住着一个十六岁的克隆人男孩儿。尽管有保镖在场，那男孩儿竟然还和阿诺斯还聊上了几句，看样子他们早就认识，保镖们也丝毫不提防阿诺斯。

如果阿诺斯早就知道这个地方的租客是谁，那么他根本不应该带黑羽来这里，他们根本不该把时间浪费在那儿。

小可返回的信息让黑羽明确了第三个目标住宅也可以排除了，现在便签纸上的目标住宅就只剩下最后两个。

“从这里穿过去离第七个目标住宅更近。”阿诺斯推着金属小车上了一处坡道，小车的硅胶轱辘碾压在起伏不平的路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们越过了几处矮墙和栅栏，转过一个拐角，头顶悬浮着稀稀拉拉的灯球，拐角处广告牌上正在播放一则3D打印身体器官的广告。很显然，这是给被收割了器官的克隆人的另一种选择。

五色斑斓的光影投射在阿诺斯的脸上和皮肤上，仿佛在他的身上洒了一层荧光粉。

黑羽看了看表，时间是7:53PM，他实在没有耐心再跟这个小朋友玩绕圈子的游戏了。

他上前，猛地将阿诺斯扯过来，然后摁在墙上，只留下那辆装着食品和饮料的小车孤零零的停在小巷子的中央。

阿诺斯的后背紧紧贴在墙上，他显然吓坏了，张大了嘴，喘着粗气，想挣脱，扭动身体，在空中胡乱挥动了几下胳膊，试图将黑羽的手臂甩开，但是客观上他的身体的确缺乏力量，他不得不承认他敌不过不过黑羽粗壮有力的胳膊和结实的肌肉。

“你要干什么？”阿诺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黑羽，整张脸上写满了惊惶和恐惧，那表情似乎在说，坏人总算露出马脚了。

“为什么不去第六个目标住宅？而是去第七个？”黑羽单刀直入。

“告诉过你了，这么走离第七个目标更近。”阿诺斯坚持道。

“小子，你还挺嘴硬，挺固执。不过我理解，你和那些租客朋友们关系更紧密，他们是你的客户，你们之间甚至有友情也说不定，而你对于我们这些外来者们则处处提防，提高警惕。你千方百计避开第六个目标，跟我在这儿兜圈子，不过这反倒让我对第六个目标更产生了兴趣。”黑羽嗤嗤一笑，仿佛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克隆人的思维还是过于简单，他们是被生物催化剂催着长大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和机会学习和练习阴谋诡计。

黑羽松开了手臂，放开了背靠着墙喘着粗气的阿诺斯。

坏了，阿诺斯这才意识到自己想法设法的遮掩反倒快速暴露了老人家的地址。他不知道怎么应对眼前这个狡猾机警，浑身有着结实肌肉，充满力量的男人。

他警觉的注视着黑羽，一言不发。

“阿诺斯，你挺讲义气，你不想出卖你的克隆人朋友，对么？但是我没有时间跟你玩了。告诉你，我现在就会甩开你，直接去第六个目标。这样你就不会出卖任何人，继续保持你高风亮节，这样你便不会感觉到内疚和纠结。”

黑羽拿出几张钞票，塞在阿诺斯的上衣口袋里，把那张写着门牌号的便签纸从他手里拿走，转身准备离开。

阿诺斯惊讶地盯着黑羽，惊叹于他似乎能看穿一切，“等等，如果你找到了那个老人，你会伤害他么？”

黑羽转过身，无可奈何的凝望阿诺斯，“你担心我会伤害一个年迈的克隆人？我没有这么变态，况且他有保镖在，我也不会做硬碰硬的傻事儿。告诉你，我是警察，我目前的工作仅仅是调查线索，收集证据。”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他国际刑警的证件给阿诺斯看。

“那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在8:30之前找到他？这个时间点有什么特别？”阿诺斯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他绞尽脑汁在想。

“我想知道在这个确定的时间他是否呆在家里，从而可以证明一个猜想。”黑羽故作神秘的说，他不确定这孩子是否明白。

阿诺斯摇摇头，他一头雾水，“如果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会相信你，而我比你对蚁穴的路线更熟悉，我跑得比你快。你不怕我先去给他老人家通风报信？”

“报信”黑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狡黠的笑意，他突然心生一计，“我不在乎。”

黑羽上前一只手拍拍阿诺斯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一划，如同变魔术一般，一枚机械蜜蜂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在阿诺斯的口袋里。

“去吧，孩子。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黑羽转身离开，他现在反倒一点不担心自己找不到路，他可以定位机械蜜蜂，也可以自行前往第六个目标地点。

刚才阿诺斯带他兜圈子的时候，他凭借自己的观察和记忆力已经摸清楚第六个目标住宅的大致方向，但是这里就像迷宫，蚁穴中住宅之间由斗折蛇行的小路相连，摸准了方向和门牌的编号依据不代表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快速找到目的地。

阿诺斯动作麻利，他把路中央的小货车推到旁边一间闲置住宅矮墙后面。只挑了一箱重量较轻的黄油面包干，抱在怀中。

他记得老人家喜欢吃这个，他穿过蚁穴中蜿蜒曲折坎坷不平的狭窄小路，朝第六个目标住宅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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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南·理查克隆人的小屋内。

保镖格雷戈提醒了其他两个保镖戴上口罩，他自己则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他那双深沉而机警的眼睛，透过窗帘一角，仔细侦查外面的街道上的动静。

钱南·理查则身处一层靠里面格局拥挤的小房间，他戴着幻具，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在房间外面的客厅里听得不真切，时不时传来一两句，如同梦境中的喃喃呓语。

一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在二楼靠窗而立，他正透过遮盖二楼玻璃窗的窗帘之间细缝观察外面，这里视野很好，如果有可疑的人靠近这里，他能立刻捕捉到。

另一个穿着紧身T恤的保镖呆在监视器前，这个监视器观测到范围正好是透过窗户无法观测到的视觉盲区。

保镖格雷戈从窗户前挪开，走向监视器前的保镖，那位保镖负责监视和保护钱南·理查的替身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操控摄像头十分熟练。

监视器上可以看到四通八达的小路上偶尔走过的行人和邻居们的动态。

“有什么异动？”格雷戈问他。

“一切如常。”黑T恤的保镖把口罩下意识的向下巴上移动了一下，戴上口罩让他呼吸不畅，抬头看格雷戈，戏谑的一笑，“说实在的，我们真的有必要这么神经绷紧么？”

“嘿，雇主让我们怎么干就怎么干。哪那么多话！”格雷戈紧绷绷着一张脸，不屑一顾的翻了个白眼。

此刻，房间外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急促，紧接着是一阵敲门声，如同一阵细密的雨点劈头盖脸，让人猝不及防。阿诺斯稚嫩的面孔放大在监视器屏幕上。

“我见过这孩子，他时常在这附近转悠，专门为便利店跑腿送货。”穿黑色T恤的保镖漫不经心的对格雷戈说，“他是个克隆人，三个月前，他被割掉了一个肾，他对兰登那老头讲过他的经历。”

兰登是钱南·理查的替身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克隆人都是没有名字的，代表他们身份的只有一串字符串码。

格雷戈有些头疼，如果开门，算不算是违背钱南·理查的命令？如果不开门，那疾风骤雨一般的敲门声着实扰得人心烦意乱，心神不宁。

权衡再三，他对穿黑T恤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保罗，你去开门。看看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保罗把黑色的口罩戴好，刚拉开门，阿诺斯如同一颗笨重的炮弹从门外一头撞了进来，手里抱着一箱黄油面包干。一下子撞到了保罗的怀里，撞得他往后倒退了几步。

“嘿，冒失鬼。”保罗伸出双手稳住阿诺斯的肩膀，“孩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兰登老先生呢？”阿诺斯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反射着光芒，“这是给兰登的货，我今天给他找到了一整箱，他最喜欢吃这个。”阿诺斯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纸箱往保罗怀里推，尽管保罗带着口罩，阿诺斯从他的眼睛认的出他是兰登的保镖。

“闭嘴，站那儿别动，东西放桌上。子弹可不长眼睛。”格雷戈站在钱南·理查所在的那间房子门口，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管正对着阿诺斯，阿诺斯举起手掌，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