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格，你不明白我这种恐惧，我还不算太老，我不想死，但死亡会无情的找上我。”

穆尔双手抱头，眉头紧锁，指尖磨搓着他越来越稀疏的头发。

“有这么严重？”休格挑了挑眉毛。

“我实在找不到第二个真正合适的人倾诉，我已经快精神病了，摆在我面前的全是死路，我想过彻底摆脱这份工作，但不可能，我掌握的这些活体实验者的研究秘密太多了。

“科技异度空间绝对不会放我走，除非我死。当我知道他们雇佣了那么多的保镖和杀手为X-CASE基地服务，我就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我带着所有这些秘密走进坟墓。

“另外，外星人的报复也绝不是我臆想，一旦你研究过他们的基因，就知道外星人操控基因的水平，绝非等闲之辈，我们跟他们绝对不是一个科学级别，如果他们想，随时可以用一种可快速传播的病毒让所有地球人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我为什么会认为外星人会报复我，那是因为现在我被科技异度空间逼迫成为X先生2号，向公众披露一堆谎言。你明白么？为了证明所有这些事情是正确的和正当的，让公众信服，只有借助阴谋、陷阱和谎言。”

穆尔既义愤填膺，又无可奈何。

“你如果拒绝了会怎么样？”休格医生问。

“还能怎么样？”穆尔苦笑道，“科技异度空间会认为我不忠诚不听话，对于一个掌握着X-CASE研究项目如此多秘密且又不忠诚的研究人员，等待他的是怎样的悲惨命运？你可想而知。”

休格医生沉默不语，一阵胆寒，他满怀同情凝望着穆尔，目光深沉。

“我可以怎么帮你？”

“我自知命不久矣，我必须找一个人倾诉这一切。如果我死了，我希望这些秘密不会被我带进坟墓，所有的谎言，丑闻和罪行我希望某一天能大白于天下。我将证据做了备份，存放在幻影帝国沉墓之市的诡秘箱，我将我所了解的一切真实情况写进了遗书，也许叫忏悔书更合适点。

“我签上了我的名字，摁上我的指纹，如果我死了，这份遗书，还有相应的证据我不希望被掩埋。如果我死了，你将会收到这份遗书和我的一笔遗产，替我安顿好我的前妻和孩子。

“休格，告诫你一句，永远别再想着申请科技异度空间的医学项目了。不要再相信坤灵对你所说的任何花言巧语。这世界远比你想的更复杂、更黑暗。”

“岂不是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研究员或者科学家会遇到同样的境况？”休格质疑道，他也许认为穆尔过度神经质了。

“也许他们掌握的情况比我少，也许他们对科技异度空间更为忠诚，起码比我忠诚，也许丰厚的利益许诺会封住他们的嘴，也许他们还未意识到危险的境况，也许他们没有我这么胆小和没有安全感。”

穆尔脸上的恐惧和忧惧挥之不去，“你还不明白么？休格，科技异度空间从来也不缺少趋之若鹜的科学家和研究人员。就算一部分人死了，更多的研究人员也能快速补充上来，这就是高级脑力资源的生产、培养、使用和流动机制。”

休格医生倒吸一凉口，“你是说存在很多像坤灵这样的人，聪明，年轻有为又阴险可怖？”

“没错，他们是科技异度空间第一批借助外星人基因培育出的地球变种人，健康的，没有基因缺陷的变种人。他们年轻，学习和记忆能力超强，有创造性，对科技异度空间和元老多米尼克有极高忠诚度。是这类脑力劳动力资源在加速地球科技发展的进程。而我们这些从事研究的老古董终将被淘汰和被取代。”

“淘汰？”休格笑中带着嘲讽，“我可不这么认为。”

穆尔上前紧紧抓住休格医生的手，“休格，答应我，别再趟这浑水，X-CASE基地瓦解之后，外星人活体实验样本严重短缺，如果科技异度空间的基因研究项目要继续下去，我猜想他们接下来的研究就只能通过变种人了，所以他们很可能想将你的变种人研究中心吞并，据为己有，别怪我没提醒你。”

“穆尔，你所说的我之前也略有耳闻，可是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强烈的好奇心，我对那些边缘实验医学领域发疯似的着迷，对你所说的坤灵这类人也有着浓厚兴趣。

“如果科技异度空间愿意给我机会参与我前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生物医学领域的研究项目，和一群能力卓越，智慧超群的科学家一起工作，见识地球上最前沿的医学科技，你说，我怎么能拒绝内心的强烈召唤？穆尔，你告诉我这些，倒是打开了我的好奇心，让我越来越想知道你这些年到底都在研究什么？”

穆尔惊诧道：“你真的不怕有一天沦为和我一样的命运？”

穆尔松开了休格的胳膊，仿佛多年未见，他已经变成一个一个陌生人，需要被重新认识。

“至少你见识过，开了眼界，而我却一直碌碌无为，困在这偏僻的神佑星河医院，研究地球人的疑难杂症，守着这个微不足道的变种人研究中心，对我而言，如果生命是短暂的，我也希望能开过眼界，见识我无法企及的医学和生命科学的高度，那才不算虚度一生。”

休格医生像是沉浸在某种不切现实的幻想中，一副陶醉和神往的表情。

“我以为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能活下去，享受生命，享受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穆尔惊诧的望着休格医生，仿佛很多年不见，两个曾经志同道合，灵魂契合的人突然在思想上变得如此大相径庭，感到难以置信。

“对你来说，你已经见识过地球上生命科学研究领域的天花板了，没什么可遗憾了，你这么想当然没什么不对，也没什么不好。而对我来说不一样，我心比天高，却并无建树，碌碌无为的平庸日子我已过得足够了，我宁愿惊心动魄的去见识体验，开拓眼界。

“我想当扑火的飞蛾，热烈燃烧我未来的生命。见我所未见，闻我所未闻。你告诉了我有那么一个我好奇和向往难以企及的科学高度的存在，然后又想阻止我跳进去，你有没有想过，这会让我多纠结？多煎熬？”休格医生反问道，“况且，穆尔，你知道我曾有多叛逆，多反骨。”

“你尽管反骨和叛逆，但我一直认为我认识的休格，有基本道德底线和自己所坚持的原则。”穆尔认表情认真的摇摇头。

“我对你所说的那个科学世界目前一无所知，所以我也根本想象不出科学研究究竟能有多背离道德底线。”休格提醒穆尔。

“你当真想让我告诉你？”

“没错，穆尔，你只有让我知道了那些信息，我才能做出最终判断和取舍。究竟是该疯狂的孤注一掷跳下深渊，还是应该悬崖勒马。”休格医生目光意味深长。

“你当真想知道？现在？”尽管房间内温度很低，穆尔还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没错，留给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休格医生看看表，“科技异度空间已经向我发出了邀请函。”

时钟的滴答声提醒他们时间正一分一秒过去，穆尔脸憋得通红，看得出他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休格医生从容的喝了口咖啡，面带怀疑的说，“如果科技异度空间的项目真有你说的那么可怕，他们怎么会允许你到处乱跑。他们不会跟踪你么？你到我这儿来干了些什么，他们难道不会怀疑？

“穆尔，不管你想来我这里寻求怎样的帮助，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你都无法避免的波及到了我，不管你对我说了什么，哪怕你是守口如瓶，他们也会认为你可能泄密了，如果你有危险，他们也会因此对我下手。我也不想不明不白的冒这份风险。你不会想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些秘密。”

穆尔颓然的坐下，“的确，我来找你倾诉和帮忙也许是我过于自私了，将你陷入危险并非我本意，同时我也想拯救你和阻止你进入科技异度空间的研究项目。”

“我都理解。看得出来，你很害怕，走投无路，没有人倾诉会把你逼疯的。”休格医生低声安慰穆尔。

穆尔从他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把信封郑重的塞在休格医生的手里，“我一直在纠结究竟是亲手交给你，还是在我死后让代理人自动邮寄给你。既然你现在就想知道，那我就提前交给你。”

休格医生将信封撕开了一个口，先飞速浏览了一遍，他表情变得无比凝重和警觉，眉头拧成一团。

他抬起头来，凝视着穆尔的眼睛，似乎想洞察他的内心，从穆尔的眼神中他看到一种历经沧桑，经历黑暗和恐惧，但尚未泯灭的最后一丝人性。

“我得告辞了，你说的对，到处都有监视的眼睛，如果我在这里呆的时间过久，科技异度空间的人会起疑心的。”穆尔忽然站起，他匆忙准备离开。

“记住，休格，如果我死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尽管我十年没见过你，但是我看过你的报道，我相信你还是我了解的那个休格，记住，千万别跳进科技异度空间的陷阱，就把这当做老朋友死前的忠告。”穆尔对休格神情凝望，仿佛这次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等等，要不要我给你雇佣保镖？”休格医生嗫嚅道。

穆尔笑道，“科技异度空间如果想让一个人死，根本用不着暴力和见血。病毒、毒药、基因武器、大脑操控，任何一种手段都让人防不胜防，随便哪种方式都查不出来线索。”

“我们得对好口径，如果坤灵或科技异度空间的什么人问起你来我这里干什么，你怎么说呢？”

“我就说来考察你的变种人研究中心怎么样”

“很好。那我还是要带你在变种人研究中心转转，以免你露出马脚。”

“你想的真周到，我还给你匿名发了封加密邮件，解密方式是我们之间的老秘密，你没忘吧？我在幻影帝国沉墓之士长租了一个诡秘屋，我们以后见面可以约在那里，你在邮件中可以找到约我的路径和方式。我是说，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约。”

“当然会有机会的。”休格医生说的很肯定，但他的内心却不确信。

休格医生将那封信锁在安全屋的保险柜里面，他开始带着穆尔参观变种人研究中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