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程木槿就淡淡开口。
“祖父说得有理。祖父一心都是为了孙女着想,孙女都知晓。孙女别的不多说,在这里把话跟祖父言明,孙女即便是为了这个家好不得已出门另过,可孙女还是程家的人,这个永远不会改变,四叔是孙女的长辈,这个也永远不会改变。那日欠债的事,孙女既是出了头,就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您还请放心,四叔的事情孙女定会全力而为的。即便是当着外人的面,孙女也敢说,我是程家的人,四叔的事就是我的事,绝不推诿塞责。”
轻轻软软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程老爷子和程何氏老两口耳朵里听着,却像是被重锤砸在地上,咚咚咚地都能砸出响来。
老两口都呆住了。
尤其是程老爷子,咋也没想到,这个大孙女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还她永远是老程家的人,她四叔的事就是她的事,她绝不会撒手,还当着全村人的面她也敢这么说。
这是啥?
这就是把她往后的一辈子和老程家的债都绑到一处去了啊,这就是分也分不开了呀。
这,这……
程老爷子当下也变了脸色,哆嗦着嘴唇不敢相信地问:“槿丫头,这,这话是你说的?你可想明白了,这可是关着你下半辈子的大事!”
程木槿点头,刚要开口,却被程何氏打断了。
老太太抢在头里急着大声喊:“她爷,你可别听她小孩子瞎胡说,这说的都是些啥?小闺女家家的,就是嫁人生娃过日子,她能当个啥事?还往后都也是老程家的人,是啥人?都出嫁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还跟咱家有啥连连?净会胡说!”
说着就又转头训斥程木槿:“你个傻孩子,可别瞎说,你懂得个啥?就是个小孩子家家的,可不兴满嘴胡说。快跟你爷说明白,咱家里的事儿,往后跟你没连连。你嫁了人以后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咱家的事儿你也插不上,刚刚那都是自家不懂事胡说八道的!快跟你爷说呀,你这孩子,咋这不听话呢!”
程何氏说着却看这个大孙女没动静就更急了,到最后嗓子都喊变了音儿,连忙就急慌慌要穿鞋下炕。
老太太这是真急了。
程木槿要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就连忙紧走几步,到了炕沿边上,伸手扶住程何氏,又把她扶坐回去了。
口中温言安抚老太太:“祖母莫急,小心头疼病又犯了,快坐下。”
程何氏确实有点儿头晕眼花,额头都冒出一层汗,可被孙女这轻轻一按,被这软软的话音一安抚,就不由地息了那口顶上来的气,又软软地坐回去了。
程木槿就给老太太把耳边散乱的白发又挽回去。
放低了声音道:“祖母心疼孙女,孙女都晓得,祖母放心,孙女不会乱做事的。”
说着就又紧紧捏了捏程何氏的手。
程何氏看着孙女一双眼,沉沉静静的,和平日里一样,一丁点儿慌乱也没有,不知咋的,这一颗心就又往下定住了。
可嘴里还是念叨:“傻孩子,你可不能骗奶呀,可不能动嫁妆帮着家里还饥荒,听着没?”
原来老太太是担心这个。
程木槿就微微点头,嗯了一声,说:“祖母放心,孙女一定听您的,一定不动。”
“哎,好孩子,好孩子。”
程何氏听孙女答应了,这才放了心,只是突然觉得身子发软,撑不住地往下倒。
程木槿见了便知这是老太太松了口气撑不住了,就连忙顺着她的身子把她放回炕上躺好,又仔细看了看脸色,发现并无旁的大碍,这才叮嘱着让祖母好好休息,自己则悄悄退离了炕沿边。
程木槿转回到程老爷子面前,对一直看着她们却没言声的老爷子道:“祖父放心,祖母只是一时脱了力气,没有大碍的。”
程老爷子这才也松了一口气,自己也定了定神,只是看着孙女不言声。
程木槿心念一转。
话到这份上,墨枝的事也不可能再往下说了,老爷子不说话就是事情有了转圜,她且给老两口些时间再想想就是。
于是就又慢声跟程老爷子道:“祖父是程家一家之主,程家分与不分,皆是祖父做主,至于孙女,孙女自然是都听祖父的,只是孙女亦相信祖父心中自有成算,一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的,还请祖父不必太过忧心了。若是祖父没有旁的话要吩咐,孙女这便告辞回屋去了,也好让祖母好好歇息歇息。”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管分不分家,墨枝她是不会放走的。
程老爷子听明白了,于是就又是心里发沉,直瞅着手里的旱烟袋,定顿了一晌,这才点头嗯了一声。
程木槿就又福了一礼,转身带着一直静悄悄候着的墨枝转身离开。
主仆二人径自回到自家的屋子。
刚一进门,墨枝就噗通一下跪到地上。
哽着声音说:“多谢娘子,多谢娘子替奴婢说话,让奴婢还能留在这个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