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安顿好了程小杏,这才起步进了屋子。
车把式跟在身后面,一路小心引着她进了后面的隔间儿,自己停在了门口不进去了。
程木槿径自进了这间略微狭窄的隔间。
一当眼便看到了对门当窗而坐的郑侯爷。
屋里光线略暗,摆设不多,一桌双椅,一个摆放着略珍贵物件儿的博古架。
郑侯爷一身黑色绣银团花绸缎武者便服,修眉凤目,威风凛凛,不同于往日里的闲适威仪,倒颇有些武将的将军征尘。
看到程木槿进来,一双凤目便微微一闪,随即就是轻轻一抬手,道了一声坐。
程木槿心思一动,便即微微蹲了一个福礼,道了一声侯爷安好,亦便轻轻坐到郑侯爷对面的交椅上去了。
郑侯爷又轻轻一点桌上的茶碗,示意她喝茶。
程木槿俯身致谢,却没有去捧茶碗。
而是温声直言道:“侯爷戎装在身,想必是此去行程颇紧,民女便不耽搁侯爷大事了,侯爷若是有事吩咐,还请当面直言便是。”
郑侯爷闻言,凤目就是微微一动,随即抬目看向站在门边的下属。
沉声问道:“你此来县城可是有事要办?”
程木槿淡淡道:“承蒙侯爷垂问,民女做了一个小物件儿,想着送到京城去得一个有缘人,卖得个好价钱。”
郑修就微微颔首,又问:“你可是想着自己亲自去?”
郑侯爷目光如炬,这个瞒不住的。
程木槿便微微颔首,看着郑修回道:“只是路途颇有些遥远,民女不便行走,便想侥幸若是门口那位大哥还在的话,顺便搭他的车马回去就是,熟人倒是便宜许多。”
哦。
郑修闻言返回头来,狭长凤目中闪过一丝笑意。
语气淡淡如清风拂面:“程师娘子好眼力,好心思,我这个下属出了纰漏,倒是让程师娘子见笑了。”
这话要怎么答呢?
程木槿便微微垂目,恭谨地沉默了。
郑修郑侯爷特意留了人看顾她,她心里自是不喜,可到底也无可奈何,难不成要他把人带回去?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做?那是别人家的人,难不成这县城是她家开的?别人竟不能居留于此了?
她若是这样做,倒显得无理了。
这就是郑侯爷的高明之处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有许多事也是心知肚明,郑侯爷就是抓住她不便言说的短处,这才能如此恣无忌惮行事的,且还做的无懈可击,让人寻不出毛病来。
程木槿此时又再次深深感受到权势的好处。
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身边有个得用的人,却也是便利。若不然她还得去卫所寻小五子,让他陪着一起上路去呢。
说到底不过是因着她如今这副容貌太过惹眼,世上的事不是你不找它它就不会来找你的,例如那个王二,是以凡事还是小心些为妙。
程木槿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该用的时候还拗着不用,于是这才便想着借用车把式帮衬一下,保护着自家周全回趟京城,也好卖了那个木雕物件儿换银钱。
只是,她心里到底对郑侯爷的霸道又着实不甘,于是还是忍不住直言快语地带出不满来了,也晓得没有用处,不过就是痛快痛快嘴罢了,可又哪里晓得,郑侯爷却这样轻描淡写地当场就认下了。
还一副心情颇好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这……试问这天下间的女子,若是遇上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当时此刻,又能做何回答呢?
程木槿隐隐觉得,自己若是真敢接了这话去,怕是就真要糟糕了。就像是掉进程小杏在山上做的套子里面的小兔子,剩下的,就只有被任意宰割的份儿了。
她不想变成那样,即便明知那是一个华丽无比的套子,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