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快下来,看是谁来了!”
一楼楼梯旁响起陆衍的呼喊声,打断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江凛淡淡收回眸光,自顾走到楼梯旁。
白琪将手中礼盒交给管家,一身白裙妆容精致,看见江凛身后的怀芷微微一愣,神情迅速回复寻常。
她歪头朝江凛微微一笑:“阿凛,我给奶奶带了些补品,可以亲自送给她老人家吗?”
闻声赶来的秦南从前厅走来,看见江凛在三楼,乐了一声:“诶江凛,你刚才不还在外面停车场的吗,怎么一转头你人就到三楼了?”
“啊,那不是阿凛啦,”白琪捂嘴轻笑,“那是宋势宋律师,也是阿凛的表兄,宋阿姨的侄子”
“难怪呢,这两人也太像了,”秦南抬头看了眼江凛,摸着下巴点头,“尤其是侧脸,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陆衍插嘴道:“原来他就是江凛给你介绍的律师啊,怎么不进来坐坐?”
“原本是要来的,”白琪回答道,“不过宋律师刚才突然说有急事,放下礼物就离开了。”
双手插兜,江凛在三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下楼,拐过三楼转弯时,余光瞥见怀芷居然还站在楼梯口。
女孩垂眸定在背光处,半张精致侧脸隐没在光影中;她愣愣站在原地不动,纤瘦的背影微弯,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直直倒下。
“怀芷?”江凛冷冷出声,皱眉沉声道,“你发什么愣。”
怀芷猛的抬头,直直撞上江凛冷冽双眼,上挑的眼尾晕染着浅红;四目相对,她瞳孔微缩,视线在江凛脸上停顿片刻。
然后飞速偏过头,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耳边有很轻的嗡鸣声,怀芷耳边满是白琪刚才说的话。
宋势居然是宋莱的侄子。
难怪会有两张如此相似的脸。
所以在医院那天,她根本就没看错,那个人就是宋势。
“抱歉,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怀芷反应不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失陪一下。”
然后逃跑似的转身便走,几步后消失在洗手间。
“怀芷没事吗,看上去不太舒服,”白琪看向江凛,柔声道,“我去看看她吧。”
江凛收回目光,垂眸淡淡道:“不用。”
冰冷水流滑过手背,刺骨凉意刺激着神经,胀痛的太阳穴才勉强平静下来。
大理石的洗手台前,怀芷看着镜子里面色惨白的人,嘲讽轻笑,只觉得狼狈又可笑。
五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是毫无长进。
甚至连对方人都没见到,只是听到那个太久没提起的名字,都能让她自卑到丢盔卸甲。
“听说就在刚才,奶奶把你认成我了。”
冷白光束落在大理石地泛着光,洗手间的门被推开,白琪捏着手包进来,停在怀芷旁边的盥洗池。
空旷的洗手间里只有两人,白琪从手包中拿出一支口红,不紧不慢地在镜子前补妆。
怀芷转身要走。
“站住。”
镜中长相温婉的人笑容讽刺:“怎么,我才和阿凛说两句话,你就受不了了?”
脚步一顿,怀芷深吸口气,眼底的黯然消散不见;倨傲地微扬下巴,她笑地漫不经心:
“所以依白小姐来看,我应该表现的很伤心吗?”
白琪稳操胜券的表情有一瞬的破裂,怀芷浅浅微笑的模样,甚至连唇角上扬的角度,都和江凛如出一辙。
薄凉,淡漠,睥睨一切的傲然。
和江凛面前的软弱温顺,判若两人。
“放弃吧,江凛不是你能得到的,”强忍着心底的不适,白琪不自觉挺直背脊,“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你的,再努力也得不到。”
“这些话,白小姐或许该对自己说。”
轻而细软的声线在寂静的房间响起,带着淡淡的嘲讽与不屑。
“其实你早就明白吧,”眼神带着怜悯,怀芷好整以暇地观赏着白琪的表情,薄唇轻启:
“如果江凛真的在乎你,哪怕只是一点,五年前就不可能放过你。”
别说白琪,江凛对任何人,都不会动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白琪双手紧攥,彻底放弃伪装,“五年了,你也还只是我的‘替身’而已。”
“白小姐,你日思夜想的东西,或许在别人看来,只是不值一提的垃圾。”
洗手台旁放着和她同款色号的口红,怀芷抬眸,视线停在白琪的红唇上,意味深长地轻叹一声。
离开前,她最后善意提醒道:“还有,你不适合浓妆,再努力也适合。”
家宴后的舞会热闹异常,作为江家真正的掌权者,不断有人上前敬酒,江凛并不耐烦,索性找了个僻静处喝酒。
喉结滚动,江凛懒懒靠在长椅,长腿交叠,看着宋莱在远处谈笑风声,嘲讽地唇角微勾,眼神冷冽。
江老爷子住院的那些天,宋莱除了第一天的抢救,也只在男人情况复发、医院下达病危通知时去过医院一次,身后还跟着律师和保镖。
宋莱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离她最近的中年女人满脸骄傲;而这份傲气的来源,是她终于将自己刚年满二十岁的女儿嫁给圈里年过半百的富豪王老五。
这些人眼里充斥着对金钱和权力的渴望,为了这两样东西,没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圈子里,感情和人性,是最无用和薄弱的维系。
这是江凛从小就再清楚不过的事。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陆衍浑身酒气的走过来,在江凛身边坐下,“难得啊,你家那个居然没缠着你。”
自从在楼梯口仓皇而逃,江凛就再没见过怀芷人影。
想起她若无其事的反问,一脸平静地说出她不会动心,积压的躁郁涌上心头,江凛抿着唇,周身气压低到冰点。
“估计是真难过了吧,五年才等来你带她回老宅,结果还是逃不过替身的命运,被江奶奶认成白琪。”
陆衍对此毫无察觉,笑着啧啧感叹:“你别说,刚才楼梯口那里,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我都有点怜香惜玉了。”
江凛懒懒掀起眼皮:“落荒而逃?”
“你没看到吗,眼圈红的就差没哭出来了,再加上宋势的事,她估计更难过了吧。”
陆衍搂过江凛肩膀,笑的意味深长,“就前两天,她托一个叫‘姜暮’的人打听白琪律师的身份,结果问得人正好是我朋友。”
皱眉拍开肩膀上的手,江凛问他:“和宋势有什么关系。”
姜暮这个名字他隐隐有印象,是怀芷大学时候的朋友,现在也一直有联系。
“怎么能没关系,白琪一要离婚,你就忙不迭地介绍律师,怀芷喜欢你喜欢的要死要活,了解一下代理律不是很正常么。”
陆衍将红酒一饮而尽,满足地长舒口气:“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白琪都回来了,你怎么还在和一个替身浪费时间。”
江凛冷冷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白琪。”
“雾草你不喜欢她——”
陆衍瞪着眼睛大喊出声,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才立马噤声凑过去,语速又尖又快。
他不可置信道:“你不喜欢白琪你和她订婚?你不喜欢她你帮人打离婚官司,你不喜欢她你找个替身?你逗我玩呢江凛!”
江凛冷声打断:“江白两家商业联姻,很奇怪?。”
陆衍猛的一顿:“不奇怪。”
“宋势是律师,白琪花钱请他打官司,很奇怪?”
陆衍:“不奇怪。”
“至于替身——”
江凛放下酒杯,玻璃在大理石桌面发出“叮”的脆响,他漠然朝陆衍投去漠然一瞥,一针见血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陆衍正要大声反驳,话到嘴边,却发现江凛确实从没说过,只好硬着头皮嘴硬道,“那这么多年你就不知道解释一句?”
“解释?和谁解释?”
江凛懒懒撑着头,视线停在角落一抹熟悉倩影,黑眸一沉:“和你们,还是和怀芷?”
陆衍又一次语塞。
是啊,以江凛的性格,平常话都懒得说,怎么可能和人解释他的私人感情。
至于怀芷
顺着江凛视线看过去,陆衍看见怀芷正和圈里一位有名的制片人说话,男方英俊女方美艳,远看着十分养眼。
感受身边江凛的低气压,陆衍隐隐觉得,事情已经开始朝不可控的放下方向脱轨。
唇边虽然是不以为意的笑容,但男人眼底闪过的戾气根本无法忽视。
江凛他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陆衍艰难开口:“兄弟,那你养她这么久,不会真对她动心了吧。”
“动心,”江凛俯视投来懒懒一瞥,轻呵一声,带着三分漠然的冷嘲:“你在说我?”
“不是,那你去干嘛?”
脚步微顿,江凛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中,大步朝怀芷的方向走去,冷冷丢下冷漠一句:
“宠物不听话,主人当然要亲自调/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