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少年举止温文,平淡如同老友一般的寒暄,温孟纯不知为何生出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宫梦弼驱风将两人放到地上,看了一下蒙化的伤势,“精血苦耗、法力告罄、神思枯竭,蒙道兄,你要静养了。”蒙化扶着温孟纯起身,他的关注点不在自己的伤势,而在夜叉鬼扔出去的那一股钢叉,连忙问道:“他钢叉上的太上化龙法力是从何得来?”宫梦弼也无心卖关子,道:“不要着急,我已经见过火龙真人,正是受令师所托,来接应你们的。”蒙化激动极了:“我就知道,师父不会死的。”他担心道:“我师父现在如何了?”宫梦弼道:“火龙真人如今不太好,但没有性命之忧。他借着小圣庙的香火逃出来元神,如今正在小圣庙中修养。”蒙化沉默了一瞬,道:“能逃出生天已经不易。”蒙化定了定心神,谢道:“多谢二位接应了。”宫梦弼道:“无妨,虽只一面之缘,但也算萍水相逢的朋友。”另一边,夜叉鬼在水下同阳鬼角力。夜叉鬼法力不过九品,但身形高大威猛,力气极大、武艺高强,又得了火龙真人法力相助,一时间竟如他叉鱼一样把阳鬼死死按在水底,任凭他如何挣扎,就是不能从钢叉上下来。阳鬼大怒:“小小夜叉鬼!”他猛地喷出一团火球,破开水面,朝夜叉鬼头上击去。夜叉鬼不得不后撤,他便趁机散开身形,变作红影从水中钻出去,而后重新聚敛。阳鬼赤睛生火,放出毫芒,看向夜叉鬼。他目光落下,夜叉鬼便觉得浑身血液如同沸腾一般,眼中顿时一片昏花,脸上生出不自然的烧红来。宫梦弼远远看了一眼,顿时道:“等会再叙旧,温道友能否将蜃气珠借我一用?”温孟纯毫不犹豫,将蜃气珠递了过去,并将口诀告诉了他。宫梦弼很是感动,道:“且稍待片刻。”他默默念动口诀,这蜃气珠就浮出一道蜃气落在他身上,转瞬间就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平平无奇的人、平平无奇的穿着打扮,是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外面以蜃气珠伪装,里面以幻术遮掩。顶着这一身平平无奇的装扮,宫梦弼便踏风而至,伸手一抓,“风来!”冬夜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至,顺着宫梦弼的手化作刮骨钢刀,将阳鬼卷入其中。夜叉鬼从阳鬼的赤睛之光逃出,仍旧觉得口干舌燥,仿佛血液都煮沸了一般。这阳鬼道行之高,远甚宫梦弼,被卷入风中,便随风变幻,化作一道红气,不受半点影响。“又来一个。”这阳鬼看向宫梦弼,道:“藏头露尾,无胆鼠辈。”阳鬼周身放光,赤焰奔涌,驱散了寒风,然后猛地朝宫梦弼扑了过来。夜叉鬼挥舞着钢叉迎了上来,钢叉一舞,便绽放着冰冷的花来,要将阳鬼叉下来。阳鬼避开钢叉,也无法再近宫梦弼的身。他并不是畏惧夜叉鬼,而是忌惮那一柄钢叉能把他钉在水中,无法腾挪变化。这是火龙真人道行高深、法力菁纯,任他虚实变幻,也逃不开法力镇压。阳鬼并不知道这一点,因此只能与避开。但他并非没有办法应对,阳鬼无形、阴鬼有质,他只将身子一摇,就生出无边大火,朝夜叉鬼和宫梦弼扑了过来。宫梦弼修行心火法,对火焰感知强烈,就知道这是烧人精血骨髓的魔火,不能沾染。“走!”他御风一卷,带着夜叉鬼遁出火焰笼罩的范围。阳鬼化身火中,将满地白草尽数点燃,拖着熊熊火焰追来。阳鬼的上半身还是火焰模样,下半身就已经化为燎原大火,火势冲宵烧得半边天都红了。“跑,哪里跑!”阳鬼大笑一声,从火中飞出一只只火鸦扇动翅膀追了出去。阳鬼本尊再次抓住大火,化为红绫,朝宫梦弼卷了过去。夜叉鬼挥舞钢叉,将一只只火鸦击落,化为火星。但火鸦只是封路,杀招是那惊天一击的红绫。避无可避,宫梦弼长啸一声,道:“你看这是什么?”他祭起一只宝瓶,瓶中生出一股吸力,如同漩涡一般,将火焰尽数吞噬。什么火焰、红绫、漫天流焰,都被无可比拟的收摄之力吞入其中。就连阳鬼自己也无法维持虚幻的身影,身上的火焰被撕扯开来,流入宝瓶之中。“什么鬼东西!”阳鬼大骇,连忙将躯体凝实,往外飞遁,以免被宝瓶吞噬。但他躯体才一凝实,就见一道残光从一边的白鹭溪当中飞出,残光水光相映衬,令阳鬼毫无防备。只是当空一转,咔嚓一声,阳鬼便惨叫一声,头颅便和身子分为两截,化为两团大火。八风瓶如同鲸吞一般,把这两团大火吞入其中。宫梦弼伸手一招,八风瓶就落在他手中,被他塞上了塞子。轻轻晃一晃八风瓶,只见其中似乎有微微赤光,照得瓶上风云之影,美丽异常。被八风瓶收摄,只要不从瓶口逃出去,就会被其中八节八方之风攻伐,若是血肉之躯,就会吹成朽灰,而似阳鬼这等无形之物,只会神气散尽,来于无形、化于无形。夜叉鬼呼出一口气,“伱什么时候把飞剑藏在水里的?”宫梦弼道:“你跟他打架的时候。我对付过这阴阳二鬼,虽然这阳鬼更强些,但也难以改其本质,所以已经埋伏好了。”夜叉鬼看了他一眼,纳闷道:“你不先和我说说?万一没有成功呢?”宫梦弼笑道:“没关系,失败了我还有第二手。”夜叉鬼不得不叹服了。阳鬼被收,便忽地听到一声极为可怖的鬼啸远远传来,夹杂着如同滚雷一般的呵斥之声:“谁敢杀我天阳尊者?”一道黑烟冲天而起,朝白鹭溪的方向扑了过来。宫梦弼和夜叉鬼脸色骤变,面面相觑,道:“走!”两人一个卷起蒙化,一個背上温孟纯,朝镇山的方向逃去。他们走后不久,那黑烟就落在阳鬼被收的地方,聚拢成一个穿着杏黄道袍的道士。这道士方口宽鼻、相貌丑陋,但道袍在身,竟有几分器宇轩昂不同俗流的感觉。他抓起风仔细嗅闻,却什么也没有嗅到。又查看着打斗的痕迹,露出凶狠的表情:“好机警,好聪明。不过你们以为这就能逃掉吗?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