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个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棉絮。
他双手兜在袖子里,来回弯腰,躲避秦奶奶的追打。
脚步朝着村外跑,嘴上却还不饶人地,对着秦奶奶叫嚷。
“姨母,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阿牛是我大哥,我们都是你的亲外甥,你怎么能纵容福宁郡主,把我大哥给抓了呢?”
原来,他是董阿牛的二弟,董二木。
秦奶奶听到这里,面容更是增添愤怒。
她扬起扫帚,狠狠地拍下来,董二木连忙往旁边躲避。
“阿牛当众生事,逼宁宁给他帮忙,抓了他才好,否则,我也是要去找他算账的!”
“从此,不允许你们家进祥云村,快滚!”
秦奶奶连续拿扫帚拍了好几下。
董二木的肩膀,挨了一砸。
他哎哟一声,吃痛捂着胳膊。
“姨母!你也真是糊涂了,你说你养着福宁郡主有什么用,她是个外姓,又是个女孩。”
“我和我大哥,才是男丁,能给你养老送终!”
沈宁宁冷着小脸,吩咐陈冶:“陈大哥哥,将他打一顿,扔出村子!”
陈冶得令,立即掠步追了过去。
董二木一见情形不好,抱头鼠窜。
秦奶奶心中憋着气,一路举着扫帚,追在后头。
突然!
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雪地里。
沈宁宁小脸神色一惊,连忙跑去:“奶奶!”
几乎是同一时间,旁边院子里,也冲出来一个女人。
她比沈宁宁先赶到秦奶奶身边,将她扶起来,嘴里不住地问:“没事吧,没事吧?”
秦奶奶扶着膝盖,感觉身子骨都摔的酸痛。
好在是摔进了积雪里,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沈宁宁已经跑去了秦奶奶身边。
扶着秦奶奶的女人低着头,转而快步回到院子里,紧紧地关上了门。
沈宁宁没顾上她,大眼睛忧心忡忡地望着秦奶奶。
“奶奶,哪里疼?陈大哥哥,快去城中请个郎中过来。”
小家伙把秦奶奶扶着回家,坐下以后,沈宁宁又连忙将奶奶的裤腿卷上去,查看她身上有没有摔伤。
之前跟神医司马寒学过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办法。
她按了按秦奶奶的几个关节,确定老人家能活动自如。
这才松了口气。
“奶奶,一会我给你敷点膏药。”沈宁宁眨着大眼睛说。
秦奶奶有些惭愧地笑了笑:“奶奶老了,不中用了。”
“追着二木那臭小子打,竟然还将自己摔了一跤,哎。”
沈宁宁噘嘴:“所以吖,以后千万不要自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奶奶若是想打他,喊一声狼狼,它们都在山上,会马上飞奔下来,绝对叫他逃不掉。”
秦奶奶笑着点了点头,旋即,想到什么,目光陷入沉思。
“欸,宁宁,方才扶着我的那女娃,是不是从村长家里出来的?”秦奶奶问。
沈宁宁正拿了一根灵草,放进了茶壶里。
闻言,她想了想:“好像是哒。”
“你可认得她?”
沈宁宁摇了摇头:“没看清。”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有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光顾着奶奶去了。
如今回忆起来,小家伙只记得,那个女子,比秦奶奶高一点。
扎着一条黑乎乎的麻花辫,穿着青色的碎花小袄子。
除此以外,就没什么印象了。
秦奶奶揉着膝盖琢磨:“难道是王巧儿?”
沈宁宁马上道:“绝不会是她,若是王巧儿,她扶了奶奶,巴不得全村都知道她做过好事,怎么会看见我就跑呢。”
“是啊,真奇怪。”秦奶奶诧异。
莫非,真如刘大嫂子所说,老村长家里,多养了个陌生的女人?
不一会,陈冶回来了。
他道:“小姐,已经按照您吩咐的,打了一顿,扔出村子了。”
沈宁宁颔首:“好,陈大哥哥,以后你在村子里的时候,就留心一些,看见董家的人,直接扔出去,不必客气!”
她小脸粉糯,强大镇定。
三四日过去。
寒冷的天气,伴随着时间的推进,走入了深秋的时节。
虽依旧天寒地冻,天下四处结冰,运河封冻。
但京城的情况,比起其余郡县,倒是好上不少。
只不过,每天都有从各地的官服奏折,求粮求助求兵,像雪花一样,送上皇帝的御桌。
沈宁宁好几次去找墨凌危,都见他被一堆奏折包围。
瞧见小家伙,他才露出松口气的情形。
可说不了几句话,便源源不断有大臣来紫宸宫商议政务。
各地都有雪崩垮塌,断梁房屋压死人的事。
有的地方,甚至爆发了小小的动乱。
这些,全都要墨凌危去操心考虑。
不止墨凌危在忙,就连谢肃之,也好几日回不了家,留在宫里,从早到晚地讨论各地对策。
沈宁宁去了几次,发现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
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墨凌危了。
除了去国学府上课,便是跟叶裳依逛逛她家的园林。
剩下的时间,她都在照料自己的铺子。
入了夜,墨色浓稠。
谢府廊下的灯笼,被冷风吹得摇晃,光影细碎。
谢二夫人敲了敲谢二爷书房的门。
“相公,你可在忙?我有点事关于愿玖,想跟你说,可否进来?”
听见她的声音,谢二爷将一封泛黄的信急忙收了起来,塞回架子中。
他撑着自己的身子,坐回轮椅中。
“进来吧。”他沉声道。
谢二夫人进来后,寒暄了几句。
便道:“相公,你可知道,咱们愿玖,立了功劳了。”
“近来各地大雪纷飞,四处冰天雪地,愿玖从昌州去了南州,一路上,救济了不少受灾的百姓!”
谢二爷闻言,皱起眉头。
“她从昌州离开了?这件事,怎么我不知道。一路上,诸多危险,她怎么如此莽撞。”
谢二夫人撇嘴,为女儿叫委屈。
“话不能这么说,愿玖也是想做出点好事,何况,一路上都有家丁仆从陪伴,她安全得很。”
“她呀,将大哥寄过去的银钱,分出来一部分,救济灾民。”
“从昌州到南州这一路,她不知施舍了多少粮食,人人都夸她心善。”
谢二爷想到自己膝下这唯一一个女儿,不由得舒展眉头,有些欣慰。
谢二夫人瞧着他的神色松动。
便试探着说:“相公,你看,愿玖也被大哥赶回老家,都快半年了,她已经知道错了。”
“四处天寒地冻的,你能不能跟大哥说说情,让他准许愿玖回京?你知道,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却流离在外。”
“她一个人受了多少苦,我都不敢想。”谢二夫人拿起帕子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