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由于有鸟嘴面具的阻隔，路希看不出眼前这家伙是在装傻还是开玩笑，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他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

“你刚刚问我什么？”

“啊，抱歉，看来是认识的人啊。”

慌慌张张地鞠了一躬，海默又顺着楼梯钻回了地下：

“请您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去回忆一遍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

“果然，巴特利一族最终的命运还是降临在他的身上了。”

默默地注视着海默离去的地方，路希完全摸不着头脑，反而是兜里的猫猫小姐了然地叹了口气：

“真是遗憾啊，愉悦之持有者，难得你为孤找来了新的帮手，现在看来是做了无用功了。”

“啥？咋又是【命运】？”

经历了藏影秘境的一系列事件，路希现在对这个词表现的尤为**：

“难道这边也有命中注定献祭的剧情？”

“虽然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命中注定】这个词用的非常准确。”

因为周围没有别人的缘故，猫猫小姐直接使用魔性飞起，漂浮到了路希的眼前：

“巴特利是被称为天生的瘟疫术士的一族，拥有奇特天赋能力的他们可以看到常人无法看见之疫病，并以自己的手段去操控它们——但是，世间万物有得必有失，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这一族的族人身上同样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诅咒。其中之一就是到了一定年龄之后的【失忆症】。”

“失忆？”

下意识皱紧了眉头，路希想起海默刚刚异样的表现：

“你的意思是，他刚刚认不出我是因为失忆了？”

“正是如此。你也应该注意到了海默身边的笔记本，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他为了抵抗自己的失忆症才准备的。”

赛琳娜说道：“与一般突发性的失忆不同，巴特利一族的失忆症状是逐渐的、整体的。他们会慢慢遗忘一整段时间内的所有事情，但受到人提醒或是看到日记一类的东西时又会重新回想起来，然后再失忆——几次这样的循环后，他们就会彻底忘记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之后开始失去更早之前、范围更大的记忆。”

“海默身上还有这种设定？！”

尽管听上去很像胡说，但海默刚刚奇怪的表现却让路希不得不相信了赛琳娜的情报：

“刚刚你说这只是诅咒之一，难道说他的身上还有另外的诅咒？”

“那是自然。巴特利一族的生态颇为有趣，孤过去也曾短暂地注视过他们一阵。”

与路希的惊讶不同，赛琳娜倒是对这一切抱持着一颗上位者的平常心：

“孤总结过，这一族虽然有强大的能力，但却时时刻刻要记住自己的命运——【没有未来，如履薄冰】。”

没有……未来？

品味着赛琳娜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路希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结合刚刚得知的事情来看，没有未来这句评判说的极为准确。

知性生命全部的意义都是由【经历】堆砌起来的，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继承着上一瞬间的自己，就像一条蜿蜒的小溪一样直直地流向未来。

然而，这一切却并不会在巴特利一族的族人身上发生。

会不断永久性丧失记忆的他们就像是小溪遭到了浅滩的阻拦与侵蚀。

失忆的漩涡如同一只逆流而上的大手，不仅断绝了其前进的道路，更是要将他们过去的积累也侵蚀殆尽。

当一生的全部回忆都如泡沫般消散，回归原点、如同白纸一般的他们还谈何【未来】呢？

“……既然失忆症是【没有未来的体现】。”

沉默了许久之后，路希才开口问道：

“那【如履薄冰】的意思又是什么——”

“——指的就是我脸上的这一层【面具】哦，路希大人。”

平静中带着些许歉意的声音在楼梯下响起，路希低头望去，正好对上了鸟嘴面具上那一层反光的镜片：

“海默？你想起来了？”

“是的，因为这段记忆比较新的缘故，我认真读过一遍日记后就回想起来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海默低下了头：

“刚刚突然失去记忆、给您带来那么大的困扰真是抱歉。”

“不，没事。”

皱眉看向面前的海默，路希问道：“你说的面具是什么意思？”

“正如您面前的那位人偶大人所说，这是我们一族背负的第二个诅咒。”

一边说着，海默一边指了指自己密封的严严实实的全身：

“巴特利一族虽然可以随意操控改造细菌，本身却对细菌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一旦接触到哪怕一点病菌，我们的全身器官就会瞬间衰竭直至死亡——明明注定与细菌为伴，却要时刻小心提防它们，我想，这就是人偶大人评价我们需要【如履薄冰】的原因了吧。”

“真是大胆，居然敢称至高无上的孤为【人偶】？”

赛琳娜锐利的眼神猛地盯住海默，发现后者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害怕的神情之后又干脆放弃并撇了撇嘴：

“罢了，看你这样子，估计离最后的时限已经相差不远了吧？活墓找到了吗？”

活墓？

注意到了路希疑惑的眼神，海默开口解释道：

“活墓就是我们一族对完全失忆后的归宿的代称。正如您所知，在过了【时限】之后，记忆完全丧失的我们与刚出生的婴儿无异。虽然知性已经消散，但肉体毕竟还充满活力。大部分的族人在失忆前都会找好地方，委托他人照顾好自己——这个地方就被我们称为【活墓】。”

“但我看你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找好活墓的表现。”

紧紧盯住了海默的面具，发觉事情有些不对的路希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人类的势力范围，你应该很清楚并没有人能照顾完全失忆的你，在从魔界出发之前你更不可能预料到这里还有我们干部的存在——所以，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入活墓，对吗？”

“……不愧是路希大人，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呀。”

即使有着面具的阻隔，路希仍能从声音中想象出海默苦笑的模样。

“您说的对，我并没有进入活墓的打算。”

——沉默了一下后，海默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