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需要的时候,光阴总是这般稍纵即逝。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一个月就已经悄然过去。
外界的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而在大本营中,两个研究狂人也从未真正休息过。
“——!!!!!”
像只虾米一样死死抵着床头,浑身红的诡异的伊谛普斯紧闭双眼,意识接近涣散的边缘。
然而,如往常任何一次一样,当他的性命到了危机关头,翠绿色的自然之力总会通过他本能地勾勒出的图案显现,温柔而尽职地将瘟疫驱赶出去。
“……不幸啊,居然又活下来了。”
将已经沾上丝丝血迹的毛巾从嘴巴取下,伊谛普斯苦笑着看向族长小姐:
“这次的瘟疫比起上次又有一些进步,专攻内脏简单明了,而伴随而来的高热症状则让人手脚发软、很难准确画出法印。”
“本能中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去的,根据目前的情况,哪怕瘟疫能在瞬间麻痹你的神经,那股翠绿的能量仍可以自发的保护你。”
看出伊谛普斯是在安慰自己,薇莉尔摇了摇头:
“耍小聪明是行不通的,想要完成你口中的【完美瘟疫】,必须找到从正面攻破法印的方法才行。”
“那就再加把劲吧,这次还从【法印防护】的前提开始。”
伊谛普斯刚想继续勾勒出那熟悉的纹样,手还没动,却被族长小姐一把按住了:
“还是先吃饭吧,每一次的实验都会消耗你大量体力,如果实验体不处于健康状态,想改造出完美瘟疫是不可能的。”
依然是初见时清冷的语调,但莫名的,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眸子里却多出了某些之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定定地注视了眼前一直陪着自己疯的女子一会儿,伊谛普斯露出一个笑容:
“好,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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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利一族的族长大人虽然在研究能力上无可挑剔,但显然没有做饭的天赋。
味道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吃她做的饭,唯有一点是可以得到保证的——绝对不含半点致病菌,比无菌室里的全新培养皿还干净。
“……总感觉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变成和你们一族一样的洁癖症患者了。”
往嘴巴里扒拉了一口饭,伊谛普斯有意用轻松的闲谈冲淡薇莉尔心中沉重的情绪:
“比如连半点细菌都碰不得,又比如吸入一口外界的空气就会感到窒息——薇,你说这是不是也算一种无形的【病症】?”
“……扑哧。”
听到伊谛普斯信手拈来的俏皮话,薇莉尔一时没绷住笑了一声,但很快,她就又回到了平时面无表情的状态:
“巴特利一族只研究瘟疫,不管心理问题。”
“好吧好吧,还好我心胸开阔,到时候出去跑两圈应该就没事了。”
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伊谛普斯转而叹了口气:
“在你这待了一个月,我用来挡脸的东西都用完了。要不是你需要用面具隔离瘟疫,我真想把你那个抢来套到自己脑袋上。”
伊谛普斯之前代替面具的绷带早在第一次实验时就被冷汗完全浸透,虽然他也想将它晾干再利用,但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卷绷带就被薇莉尔小姐一脸嫌恶地丢到了门外。
没错,嫌恶。她用两根手指捏着绷带的时候,表情真的超好笑。
从这一点来看,这位外表冰山的族长小姐或许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毫无感情。
“……你的眼神很奇怪。”
敏锐地感觉到了男人眼神中的怪异,脱下面具、再度露出银发灰眸的族长小姐有些不悦地皱皱眉头:
“我戴面具是因为种族需要,如果可以,我也想素面朝天,用自己的皮肤感知外界的清风。而你明明拥有这种权利,为何还总想用面具遮住自己的脸?”
“人们的目光总是追逐自己没有的,这句话果然不假。”
手中的刀叉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伊谛普斯又露出那种逃避似的完美笑容:
“有关我的故事并没有多么精彩,如果你想听,以后我可以慢慢告诉你——就当作【酬劳】吧,毕竟我也没别的可给你了。”
“无所谓,反正你在感染瘟疫时头脑不清的嘀咕已经足以让我拼凑出大概了。”
一阵微妙的沉默后,极其少见的,族长小姐主动呼唤了一声男人的名字:
“伊谛普斯。”
“怎么了?”
“你……”
如月光般清冷的女子咬了咬嘴唇,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问。
又是一阵莫名的沉默,伊谛普斯可以看到,族长小姐的眉头一直没有放开过,很显然,问出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并不简单。
最后,像是在惩罚自己的不争气似的,薇莉尔超级用力地吸一口气,无比认真地看向伊谛普斯的双眸:
“你刚刚在接近昏迷的状态中,一直念叨着魔王大人的名字。”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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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个问题,伊谛普斯原本悠然自在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
注意到了男人表情的变化,一向清清淡淡的族长小姐脸上少有地闪过一丝焦急:
“——我、我倒不是一定要八卦这些事情。但我觉得,能让你在那种危急情况下一直念叨的人……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西卡莉与我?什么关系?
事实上,伊谛普斯并不像薇莉尔想象中的生气,面对她的问题,他只是微微一怔。
对啊,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身为魔王的她每天的工作都很忙,即使加上初次相遇那次,我和她直接交流的机会也不过双手之数,两人独处的场合更是少之又少。
论起【魔王与属下干部】,我与西卡莉的交集远远比不上以【知性】为首的正经干部,而若是论起别的——
——不,没有别的了。
不可能。
此身只是随时死去都不会觉得可惜的空壳,唯一支撑我继续活着的,只是一个疯狂至极的念头而已。
报复也好,叛逆也好,完败者的不甘也好,临死想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也好……都是些肮脏至极的念头,哪怕将这些念头美化到极致,也和拯救世界的纯白英雄毫不搭边。
趴在垃圾堆上的苍蝇,面对天上的星辰除了仰望之外还能做到什么呢?
一念及此,伊谛普斯习惯性地勾出一抹笑容:
“我——”
“——打扰了~请问伊谛普斯在这里吗?我有东西想要送给他!”
与这间房子内的沉闷气氛截然相反的、只是听着就有种太阳味道的元气声音突然从门口的传音法阵响起,在打断了伊谛普斯的话的同时,也令他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瞬。
这个声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