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终焉之始（三）

他拨开面前堆积的落叶，一块圆形的石井盖出现在他面前。

记忆没有出错，两年前，他就是从这口古井里跳了进去而找到了迷路的张颖。

他推开井盖，井底干燥的风鬼啸般从下面呼啸着涌出来，带起纷飞的白色细屑。

秦子明很清楚这些细屑是什么东西。井底埋葬着的是密密麻麻的骷髅，这些骷髅经过漫长岁月的风化后早就成了碎粉，风一吹就会飘散。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纵身从井口跳了进去。

哗啦一声巨响，他重重的落到了井底，砸碎了一地的白骨。他立刻抬起袖子遮住了面孔，直到那股飘飞起来的白色骨灰变得稀薄了一些后从才站起身来。

井并不深，大概只有四五米深的样子。束状的白光从井口投射进来，光里白灰纷飞，像是光之精灵的舞蹈。

借着白光他望向面前褐白色的甬道，瞳孔微微晃动。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副场景了，但依然还是被这副地狱般的场景所深深震撼……也难怪当初不小心掉落进这里的张颖会吓得昏厥过去。

甬道之所以是褐白色的，是因为它全部是用骷髅头镶嵌而成，这些骷髅头有大有小并且种类繁多，大的甚至有博物馆里见过的霸王龙头颅那么大，而小的不过婴儿巴掌宽。秦子明甚至怀疑那些大的骷髅头就是霸王龙的头颅。

甬道很深，至少有百米长，隐约有青色的灯火在那边一跳一跳的闪烁，进来过一次的秦子明知道那确实是灯——他读过《史记》，知晓那是人鱼膏做成的长明灯。

他走过甬道，在巨大的、张开着口的骷髅头面前停留。这是一具比前面任何的骷髅头都更大的头颅，也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看样子像是放大版的鸟头，因为前方有凸出的喙。

人鱼膏是摆置在石佣摊开的手上的，左右各一盏，不过如今已只剩左边那一盏了。因为上一次秦子明取走了右边的。

而这一次他取走了剩下的那唯一一盏。

他捧着蜡烛，弯腰小心翼翼的钻入了“鸟嘴”里，鸟嘴里是一条斜向下的石道，大约三米宽三米高。秦子明多多少少能猜到它原来的用途。在铸造这所地下陵墓的时候很多材料都是通过这样的运输通道传到下面去的，本来在工程完成后这些通道都应该炸毁，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一条留存了下来。通道的上面本来还有一座山的，也就是说圆井也只是通道的一部分，那层甬道则是相当于一个缓和区。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发现了这条甬道，但大多数人都死在了甬道外，有人存活了下来，并且对甬道进行了加工和改造。

他慢慢的往下滑，烛光照耀下他大致能看清周围的景象，却不由的再次感到一股毛骨悚然。

上一次他带着张颖所以并没有太注意，这次才发现通道上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标志”，仿佛是用来丈量距离的。而这些“标志”实在有些独特，因为那是一具具倒插在石头里的尸体，每个人的脸庞都倒垂着，有些头发尚未脱落，黑暗中水草一样摇摆着。

秦子明在心里默默的念着阿弥陀福菩萨保佑，同时加快了往下滑的速度。隐约间他似乎感觉到背后经过的那些尸体似乎转过了头来望着他，他不敢回头望，不敢想象真的会发生这样惊悚的一幕，一定都是心里的恐惧在作祟罢了。

实际上那些“尸体”确实都转过头来望向了秦子明，完好的双眸里甚至掠过了或凶狠或狐疑或畏惧的眼色。而秦子明没注意到的是为什么外面堆在井底的那些骷髅都已经风干成灰了，而这些尸体却能保持得这么完整，甚至连面部的肌肉组织都还存在。

这是因为——他们是“灵”，用来镇守这条通道的“守门者”。

终于，在经历了大概十分钟的精神煎熬后他摔出了通道，重重的跌在了一块圆形的转盘上。

如果龚衍或者石玺、甚至任何一个稍微懂点灵族知识的人能够亲眼见到此情此景后都会吃惊的说不出话，甚至惊恐的叫喊出声。

——如果说第9号陪葬里那块黑色的陨石以及其下布设的灵印是一块小型的传送阵的话，那这里这块几十上百米直径的圆盘才是真正意义上大型的传送门！

转盘全部是用黑色陨石打造而成的，上面雕刻着繁杂的刻印和古老的文字，似乎是记载着某个事件。而这里整个空间则是一个封闭的堡垒形，穹顶有一颗散发着洁白光芒的、巨大的透明宝石。

洁白的光辉洒在这块黑色的圆盘上，将上面那些文字也映照得熠熠生辉，显得神圣。有了上一次划破膝盖血滴在上面圆盘转动的经验，这一次他主动拿出小刀割破了手指。那些血液沿着复杂的花纹流到了中心的刻印处，圆盘突然分圈，由内到外一圈圈的开始了转动。

秦子明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咣咣咣的声响中，一枚竖起的蛇瞳在他的脚下悄然睁开，秦子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吞进了蛇瞳中间黑色的缝隙中。并一度失去了意识。

待再次恢复知觉时，他已经来到了地下河形成的溶洞中，周围黑暗一片，唯有水声哗哗。前方有星星点点的绿光，仿若鬼火。水声轰隆作响，撞击着岩层形成飞溅的水浪。秦子明知道那里是一方落瀑，落瀑下面晃动的那些绿光——是鱼群。这些生活在地下的鱼没有眼睛，每一条鱼的头顶都悬挂着一个凸出的圆球，像是一盏灯泡。

他还捧着那柄蜡烛，这样黑暗的环境中就显得很突兀耀眼。鱼群发现了他，一片晃动的绿光中传出刺耳而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黑影腾空，若一轮圆月从水底升起，那片绿光盖住了周围所有细小的光点，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刺眼的强光。

强光的映照下秦子明稍微瞥见了那团黑影的真面貌，不由的心里一凉。

那分明是一张人脸——布满鱼鳞的人脸，每一片鳞片都有巴掌那么大，攒动间发出“咯咯咯”的怪声。它的面貌狰狞而丑陋，鼻孔向上翻着，似乎被什么东西咬掉了半截。它的胸前隆起呈现女性的特征，可腹部以下却是完全的鱼尾形态。

在诸多神话传说、民间怪谈、甚至科学发现中人们都可以寻见这种生物的踪影，只是不同的传说中它们具有不同的样貌，亦具有不同的象征。但不管是哪种文化，它们的基本形态以及“称谓”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