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终焉之中(一)
此时,西安。
黑云压城城欲摧。那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乌云像是突降的天兵,将整座城市的上空团团围住。
人们仰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甚至怀疑自己手上的钟表出现了问题。现在显示的时间明明是上午十点,可看天象却像是日落的傍晚。更可怕的是天空之中真的出现了一轮圆月,它出现得那么突兀,却又那么耀眼,使人想不注意都困难。
这是什么鬼天气?——这是涌入每个西安人心中的疑问。
气象局刚刚通过各种途径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预计降水量将达到可怕的200ml以上,西安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经历过如此大的暴雨,并且事先毫无征兆。那些接到预警紧急下班或者放学的人群不得不抱怨气象局的无能,现在不仅天气预报不准了,连这样大的暴雨都不能提前检测并发布通知了么?
“上帝啊!这是所谓的天罚吗?”
局里的工作人员抱头,他们也很苦恼。半个小时前明明还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的,哪晓得这天说变就变,并且还是180°的大转变!这已经不是用科学能够解释的天象了。
而此刻地震局里,工作人员的脸色一点都不比气象局的好看,甚至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现在通知疏散还来得及么?”
局长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仿佛一滩软掉的烂泥。半个小时前手下的人报告说在秦岭山脉地下监测到了地震波,伴随着地表浅浅的震动。他当时正跟最近才离婚的前妻通电话,因此并没有太在意。
两分钟后,他接到了另一个电话。整个人直接傻掉了。
前面的电脑屏幕里有一份通过OA系统传上来的报告:P波波长30KM,预计地震烈度:7级。预计涉及范围:西安、咸阳、宝鸡……
整个西安似乎都笼罩在了一层末日来临般的阴影中,只是人们还未知未觉。地铁里人们通过电视屏幕看着德云社的相声,车里人们收听着市民广播,办公楼里接到下班通知的人们还在商量待会儿回家中午饭做什么吃,校门外孩子们结成队走走停停,为突然到来的“假期”而高兴……
“真是可悲啊。”
女人仰头望着头顶天空上涌动的云群,朱红嘴唇抹着一湾鲜红的血,她捡过旁边散落的访问着,轻轻披上,衣衫下肌肤赛雪,却又溅落大片的红。美得妖冶,如腊冬盛放之寒梅。
她斜眼瞥了一眼旁边男人残缺成几块的**,用那枚玉钗拢起头发,赤脚走进了院落。
风卷起她满头血红之发,她的容颜在一瞬间迅速衰老,原本饱满的肌肤萎皱,动人容颜顷刻化作丑陋白骨。
“秋玫瑰……多么可悲的花。你生在萧瑟的秋日,万物凋零之时,又怎么可能一枝独秀?”
雷声轰鸣,仿若天神的马车开过,整个天空甚至大地都开始了剧烈的震颤,伴随着这种天地异象的发生,整个地宫里的秘密也正逐渐暴露。
这里是哪里?
没有人知道。又或许每个人都知道。
曾经这个世界战乱不休,乱世春秋,诸王图霸,民不聊生。
直到有个名叫嬴政的男人举起救世的大旗,以铁蹄埋葬诸王的野心,成就自己统一天下的霸业。他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无数的诗歌传记为他树立起了伟大的形象,史称——秦始皇。
因为生前的地位那么超然,所以他惧怕死亡,派人四处寻求长生不死药,却终敌不过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但他即使是死后也不甘心归于平凡,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铸造起了这个世界上规模最宏大的陵墓,这里有他的战士、有他的百官、有他的宫殿、有他的国土。
——这里,就是他死后的王国。
穹顶之上用玉石和珍珠摆成了星辰的形状。甚至还有一轮熠熠生辉的圆月高悬。地下用水银淌成河流,围绕着他的王宫。月光照在水银河上,仿若一千面镜子在折射光辉。
这一幕那么美,那么宏伟,那么壮观,任何人见到了都会产生一种拜服的冲动。而在河流的中央就是皇的宫殿,它跟咸阳宫的布局一模一样,城墙耸立如同一条沉睡的黑龙,大门敞开如同龙张开的巨口。
而在宫殿之中是一鼎几十上百米高的巨大青铜鼎,鼎中燃着熊熊的大火,即使几千年的岁月过去依然不灭,便如那帝王不死的雄心。
“家主小心。”
石玺一行人踏足在“咸阳宫”里,微风卷动街道里沉积的落灰,天空中是一轮巨大的、耀着光芒的圆月,一切都显得古老而沧桑,散发着某种……不祥的气息。
乔治刚刚说完这句话他的头就飞到了半空中,这一幕血腥而突然,甚至连他旁边的短发女人都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当鲜血飞溅到了她脸上的时候她才连忙惊醒,再回头时突然发现有什么人站在自己背后。
月光映照下她看清了那人的面貌,他整个人笼罩在秦朝样式的铁甲里,脸庞暴露在月光下,却像是龟裂的石头般现出指缝宽的裂痕。女人从未见过那人身上的灵纹,却又感觉到了它的强大与恐怖。
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青铜巨剑,几乎与他整个人等高,刀刃看起来很钝,却又一剑斩落了乔治的头颅。
乔治丢失了头颅的躯体凄然的倒下,月光凉白。而在怪物的身后,守卫王城的军队也渐渐苏醒了。“哐哐”的整齐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行军时铠甲碰撞发出的声响,很快女人就发现自己被包围,那些不死的军团从街道的各个方向汇聚过来,手上举着统一样式的青铜戈,生前这些人为自己的王打下万里江山,死后则化作亡灵陪伴自己的君王守卫这地下王国。
“家主……”
短发女人声音颤抖,她实在没有信心对付这样强大的一支军队。
“不要害怕,石澈。”
石玺瞳孔微眯,面对乔治的死那张苍老的脸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我们是圣子最忠实的仆人,理应受到礼遇和款待,而不是血腥的屠杀。”
那些军队依然一步步的逼近,矛尖在月光下淌着清澈的光。名为石澈的女人从腰间掏出匕首紧握,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可是……”
女人突然说不出话了,一颗子弹从背后贯穿了她的心脏,她艰难的侧过头,就看到石玺那张苍老的脸,以及手上那枪口冒着烟的枪管。
“家主……”
“那是因为我们的献祭还不够。”
石玺将手枪揣回了怀里,然后丢下拐杖跪拜。那个持青铜巨剑的将军用纯黑的眼球看了看他,然后抬起了手。
身后千军万马在同一时间停下脚步,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发出。世间任何活着的军队都做不到这样的整齐划一,就像千军万马都只是一人。
石玺站起身来,他高举双手,振臂昂首,口中且吟且唱,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虔诚而卑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诸军万将,听我一言,苍穹之下,唯此一神!”
这一刻千军万马振臂,高举手上青戈,齐吼一声“嚯”,吼声汇聚一团,如龙鸣啸,带起的声浪令巨大青铜鼎上燃烧着的火焰都跟着晃动。整个地宫里回荡着他们的吼声,经久不息。
他往王宫所在的地方走去,路过的军队主动为他让开一条道,月光洒在青石地板上,两具尸体在光芒照耀下迅速的变黑,像是点燃的纸卷般化作飞灰飘散。
而在几分钟过后,宫田真浩和老人走过石玺踏足的街道。
“师父……”
“不必再说了,少主。”
面对汹涌而至的不死军团,老人从怀里掏出来肋差短刀,端坐,神情庄严。
“我的使命已经结束,此生之罪亦随此躯而去,这是我的解脱和荣幸。烦劳少主为我介错。”
宫田真浩看着老人庄严的神情,不由的微微一凌。他认真的点头,拔出了那柄日本刀,刀光清冷,却又泠然坚决。
“此生能拜鹤原先生为师,是真浩的荣幸。”
“请少主务必为吉原带回“圣子遗骸”!一族的毁灭亦或新生,皆握在少主你的手里了。”
老人将肋差切进了腹里,横拉,鲜血染湿衣衫,那副表情却一层未变。
“定不负所托!”
宫田真浩挥刀,这一刻万军定足,风声熄灭。他收刀入鞘,转身大踏步向宫殿走去,刀削般刚毅的脸上、凄然的表情一瞬即逝。
石玺推开王殿的大门,看见皇端坐在自己的王位之上,紫金色的王袍从王座上一直拖到了门口,头顶十二串长旒遮住了大半边脸庞。旁边燃着不灭的烛火,他英伟的身姿万年未变。
“吾之血脉,觐见吧!”
王开口,声若奔雷。
“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玺伏首长拜,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风从大殿门外涌进来,烛火摇曳,挂在殿内大柱之上的白绫垂下,一切的场景开始迅速的褪色,仿若时光倒流,仿若又回到了三千年前的某一天,逆贼奸臣跪在他的脚下,口中说着四海天下太平的好话,内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掠夺他的王土财富。
这时候大殿之外突然出现另一道人影。他穿着黑色的风衣,一张脸庞棱角分明,威仪十足,腰间别着一把黑白条纹的日本刀。
“是你!?”
这一刻石玺的脸庞勃然变色,“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没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可能还没死?”
宫田真浩站在殿门之上,身影被月光拉得修长。这一刻这个男人威仪尽显,如一头临风剔羽的雄鹰。眸中尽是鄙夷与傲气。
他说:“你不也还没死么?赵高!”
“只要你还存在于世,只要你的野心还未灭,只要陛下的心愿还未达成,作为臣子的我就会一直守护下去,并一次又一次的阻止你的阴谋诡计!”
他拔出了那把日本刀,一刀劈向错愕的石玺。整个王殿都承受不了这样的一击,从刀锋指向的直线处轰然断裂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