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通神之债（二十九）

四灵锁魂阵启动，这一刻以吉尔伽美什脚下为中心的圆形地面突然浮出一块白色的魔法阵，四根火柱同时收拢，冥王哈迪斯的脸上带着微笑，看了看奥丁一眼，最后被火柱上的火焰缠绕很快收拢到地面之下。

而很快的，被吉尔伽美什提到半空中的奥丁也被火柱缠绕，最后缓缓消失在地面之上。

吉尔伽美什最后看了一眼缓缓旋转着的巫术之阵，然后踩着黑色的灰走出了大殿。

在他身后的是紫染，他看了看旁边柱子上消失了的怪枪，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然后也走出了大殿。

今日所见，对于紫染来说，实在太过震撼。

三千年真实的冥王绝对不是刚刚那个出现的那个独眼男人的模样，可是很显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真正的冥王早就已经死了，三千年前那一日消失了的那道黑影，或许就是冥王本尊吧？如今面前的这个冥王的确拥有冥王的神格，但却不是由主神亲自创造的那个神灵。

对于波塞冬来说，三千年前的记忆既是磨伤心口的细沙，又是洗涤灵魂的春雨。

那一次当自己懵懵懂懂的从异界穿越而来时，正值那个男人封神之际，两人见面的第一次战斗就将直接决定以后宙斯之名的归属。在黑月之海那一战中自己却几乎完败，除了自己好不容易用三叉戟戳瞎了他的一只眼睛。然而当昂古尼尔钉穿他的右臂将其吊在火柱之上时，那一刻开始一切命运就早已注定。

天棋中只能活一个，这是神制定的规则，而显然上一次轮回神选择了奥丁而放弃了他。

但奥丁却没有当场杀死他，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至始至终那个男人也只是一个孤独的孩子而已，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跟自己有相同境遇的人，或者说能理解自己的只有亚瑟和波塞冬两人，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曾忍心对他们下手。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跟他一样的呢？在自己害怕和孤独之际，是这个最先打败自己的人和亚瑟接纳了自己。说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他们三个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同类之人，可命运使然他们注定只能互相残杀。

那时奥丁本可以选择结束这一切，神偏爱于他，赐予了他无匹的武力、不死的身躯和近乎于无解的武器，他需要做的只是杀死另外两枚天棋从而加冕为王。

但所有人都知道，奥丁深爱着亚瑟。

波塞冬也如此，那时的自己还是三人之中最弱小的，远远的站在城墙之下抬头仰望黑甲白袍的女人举起手中的黄金圣剑，目光遥遥望向远方的兽人之国。在她身后是可抵挡千军万马的圆桌骑士。更重要的是，波塞冬知道在亚瑟无坚不摧的铁骑军队最后面还一直沉默的站着一位白甲红麾的男人，只剩一只眼睛的他才是真正主宰命运之人。

其实所有的事情三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戳穿。于是所有人都活在一场梦幻的游戏中，梦的尽头是血流浇筑而成的铜墙铁壁。

直至再也无路可退。

波塞冬一直相信奥丁，不仅因为他的强大。还因为他知道奥丁跟自己一样有着相同的目的。他们都只是可怜的天棋而已，在神的选项里不是奥丁死就是波塞冬亡，但这不是最残忍的，最残忍的事情是关于亚瑟那一选项，始终都是死。

或者说，亚瑟存在的目的就是修补破碎的空间之门，不论是她还是她的湖伊美人，都将化作永不褪色的金叶片撑起崩塌的天空。

但奥丁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必要的时候他或许会狠下心杀死波塞冬，但要他杀死亚瑟，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正是因为如此，当终焉之日一日日接近，可轮回的天命尚未完成，一切都开始走向一个不可逆的死胡同。

波塞冬最先选择退出，他选择死在亚瑟的手中，石中剑断裂的那一刻亚瑟瞪大了瞳孔看着怀着的男人带着安心的微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有很多时候其实波塞冬都以为自己已经捕获这个女人的芳心了，然而很快他又会发现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他知道如若自己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一定会生不如死。他从不是一个大胆之人，他宁愿逃避，将一切都托付给了那个独眼的男人。

海神的逝世是雨的离别，狂暴的风与凄凉的雨滴浇打在刚刚经历了残酷战争洗礼的黑色土地之上，铅灰色的云朵汇聚成团，电闪雷鸣间所有人的表情被定格。

那时他对奥丁说，“吾赐予汝雷电之力，是为解救苍生。吾赐予汝不灭之躯，是为躲避轮回。吾赐予汝无敌法则，是为战胜强敌。而吾寄予汝之期望、请求，望汝一定牢记切行。”

奥丁什么也没说，湿润的长发贴在他的脸上，雨水成行的顺着白甲流淌而下。他对着波塞冬点了点头，沉默的转过了头去。

当波塞冬闭上眼的那一刻，奥丁正式加冕为宙斯，九天雷电轰鸣而下，缠绕其身为其淬体，终打造不灭之躯。同时无敌法则“宙斯之权”也为其所用，至此以后，世上再无人可与其相抗衡。

然而三千年后当自己再次觉醒时，却发现成为宙斯的是自己。

很显然奥丁失败了，如果成功，那轮回早已结束，按照他的期望，最后成为宙斯的，会是亚瑟。

而如今轮回再次开启，而这次，从一开始主宰者就选择了自己而放弃了奥丁，或许是三千年奥丁的表现已经足够惹起他的愤怒和不满，所以这次他选择信任波塞冬。

自己该怎么办？不得不说当自己明白一切后也对奥丁感到失望和愤怒，但如若换做自己的话就一定能成功吗？或许只会任由主宰者摆布，亲手杀死亚瑟然后在无尽的后悔和痛苦中永远存活下去吧？但奥丁不同，三千年前他确实失败了，但他成功的欺骗过了主宰者，亚瑟的身躯虽然死去，但灵魂得以保留了下来，他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另一次重来的机会。

可是重来之后又能怎样呢？

是奥丁逃避了吗？波塞冬心想，他失败了，所以他希望波塞冬自己成为宙斯，然后尝试着去改变这一切。还是说奥丁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来瞒天过海，在这一次轮回中亲手结束这一切？

是该相信自己还是相信奥丁？

波塞冬犹豫过。

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你或许对他心有不服，但就是不得不承认，有些自己永远办不到的事，换作他的话，就能够办到。

“这一次，奥丁，保护好她，拜托了。”

在永恒的黑暗中，奥丁有足够的时间细数心中涌现出来的三千年前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