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尚跟随徐庶来到野王,远远望见城池四周烟尘激荡,旌旗飘展,汉军将野王围得铁桶一般,怪不得连日来不见有人求救。
人马到了近前,马岱、李严接入帐中,听闻徐晃被擒,魏军大败,众将无不欣喜,缪尚担心城中人心不安,先请入城。
徐庶对马岱言道:“野王已是囊中之物,吾已命孟起趁胜取温县,马将军若要支援,即可前去。”
马岱抱拳道:“司马懿设谋诛杀叔父三人,又屠戮十万西凉军,末将日夜无不记挂报仇之事,此仇末将要带西凉军亲自去报。”
徐庶点头道:“既如此,稍后若守将献城,将军不必入城,即可离去。”
马岱也知徐庶为人嫉恶若仇,跪地道:“多谢军师。”
徐庶扶起马岱,慨然道:“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何必言谢?此番了结恩怨,西凉军当齐心协力,为国建功,光复先祖荣耀。”
“遵命!”马岱深施一礼,转身去传令,走到帐门口却又停下,问道:“司马氏一族,与我等有深仇大恨,但主公却严令滥杀无辜,更不得杀害降俘,若司马氏主动投诚,该如何是好?”
徐庶轻笑道:“温县乃河内治所,城池坚固,又有徐晃之子镇守,破城非一日之事。将军先出兵要紧,切不可叫司马族人闻风遁走,其余之事,吾自有主张。”
马岱心中一紧,快步出帐,传令全部西凉军整装待发,仇敌就在眼前,若是被他们逃走,无异于大海捞针。
徐庶怔然看着被风吹动的帐帘,目光深邃,眉宇间略带一丝忧虑,但看到门口人影闪动,已瞬间恢复清明。
李严快步进来,禀报道:“城内守将得知大势已去,已开城投降矣!”
“果不出吾所料!”徐庶微微点头,与李严出帐。
来到南城门外,只见城上旗号早已撤下,城门大开,一队官兵正跟着缪尚快步而出,个个神色不定。
县令常贵跪倒在地,满头大汗:“下官参见徐将军。”
他被围困数日,汉军既然不叫战,也不攻城,连主动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每日眼巴巴盼着援军。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缪尚只身入城,劝他们归降,这让常贵懊悔不迭,早知如此,他就该不顾颜面主动开城,只为了在县里保住几分面子,却将这大好的功劳让给缪尚?
更让他心情忐忑的是,当年徐庶被抓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书吏,亲眼见到单福杀了刘威,在一旁作证才让徐庶受刑,担心他趁机报复。
但显然徐庶早已忘记他这个小人物,抬手笑道:“诸位不必惊慌,刘将军向来宽仁爱民,只要还心存汉室,绝不伤及无辜。”
众官员如蒙大赦,跟着起身,在缪尚的陪同之下,铠甲鲜明的士兵护卫着,浩浩荡荡进入城中。
常贵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远去的徐庶背影,还是那么熟悉,但恍然却又遥不可及,心中感慨不已。
当年的杀人犯俨然成了兴汉功臣,名传天下,自己恪尽职守,每日兢兢业业,到头来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人与人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莫非是我未遇明主?”常贵凛然一惊,摔着衣袖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来到府衙,有缪尚带头,大小官员再次见礼,徐庶命其发榜安民,已是春耕之际,免去今年赋税,百姓无不欢悦。
不到半日时间,剑拔弩张的野王城杀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城欢悦,常贵将府中所藏的陈酒全搬出来,犒劳汉军官员。
徐庶举杯笑道:“昔日吾虽在河内遇难,然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今幸得大将军器重,遂生平之志,今日故地重游,感慨不已,与诸位共饮,不醉不归。”
众官员大喜,都知道徐庶是刘琦左膀右臂,纷纷向其敬酒,若能借此机会博得信任,将来前途无量。
徐庶更是豪兴大发,喝得尽兴时,竟在席间舞剑高歌,仿佛回到当年仗剑江湖,饮醉天涯之时。
野王城内犒赏三军,城外西凉军却毫不留恋,伴着夕阳的余晖,毅然向东南狂奔而去。
……
此时的温县却喜忧参半,喜的是最大的世家司马氏正为老四司马馗娶亲,府中大排宴宴,宾朋名流络绎不绝,一片欢声笑语。
忧的是曹操败亡,河内战事告急,军民人心不安,徐晃在前阵不敌马超,更让所有人心中惴惴。
长子司马望借机回乡省亲,要劝司马防举家迁徙到魏郡,马超如同寻仇的恶狼虎视眈眈,全府上下都心惊肉跳。
但司马防却坚决不从,司马氏是高阳之子重黎后裔,远至商代便世代袭承夏官,到周朝改称司马,周宣王时恩赐司马为族姓。
先祖司马卬随项羽灭秦,受封殷王,建都河内,司马家族世代居住在此地,岂能在他手里背井离乡?
司马防有八子,时号“司马八达”,教子严格,即使众子弟弱冠成人之后,也对司马防十分敬畏,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
司马防坚决不搬家,司马望虽然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虽是长子,也不敢强令族人迁徙。
他也明白,司马氏近千年累世为官,任凭朝代更替,山河变换,却始终屹立不倒,正是因为根基深厚,一旦离开此地,便是无根浮萍,没有两三代人的努力,再难重现荣光。
但司马懿为夺回长安,不惜设计灭了十万西凉军,如此血海深仇,三年来不断有西凉刺客潜入府中行刺报仇。
虽说司马家的护卫都是高手,但也难免有疏漏之时,几名家眷遇害,府中人心惶惶,不敢轻易外出,如今马超卷土重来,西凉兵气势汹汹,怎能不防?
大婚次日,司马望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来拜见老父亲,劝道:“西凉贼残暴更甚虎狼,此番马超兵进河内,必是兴师报仇而来,刀悬于颈,不可不避,望父亲三思。”
“哼,马超区区莽夫何足道哉?”司马防翻着洛阳买来的大汉杂志,抚须道:“老夫乃朝廷重臣,侍奉先帝,洛阳时也曾与刘景升交情匪浅,纵然刘琦来时,也要拜帖来访,谅他不敢造次,尔等不必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