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诚候府
天还没亮,静园早早就点了烛火。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扰的人困意全无。
宋徽歆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桌旁的男子。
谢黎穿衣的手一顿,视线同她懵懂惺松的睡眼对上,不由得失笑,声音也跟着放轻,“可是我吵醒你了?”
宋徽歆见他身上披着官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了身子,“你今日怎么这般早就要去上朝?”
谢黎理好官袍,将大氅披在身上,低声道,“上头如今查的严,我与四皇子会面总要绕上一段路,这段时间去得早些,才能与他们说上几句话。”
宋徽歆点点头,目光落在对面的俊脸上,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那你快些去吧,记得绕开那些探子。”
谢黎颔首,语气里夹着宠溺,“你且再睡一会儿,还早着呢。”
“我知会了碧落,叫她给你煮了虾粥,你记得喝前吹一吹,莫要再把嘴给烫伤了。”
“长帆一早就去买你爱吃的那家糖炒栗子了,我让他在外头剥壳呢,走前给你送进来。”
“还有……”
谢黎一边系着腰封,一边喋喋不休的对着床上的姑娘叮嘱。
“知道了,啰哩啰嗦的!”
宋徽歆的口吻虽是不耐,脸上却是笑着的。
谢黎笑了笑,掀开厚重的门帘,以最快的速度钻了出去,不给冷风一丝涌进来的机会。
见他离开,宋徽歆抬起小手,捂住通红的脸颊,趴在床上滚了两圈,无声的尖叫着。
东城别院
天气寒凉,谢黎裹紧大氅,脸埋进毛领中。
不多时,铜门从内打开,露出女子清丽的容颜,赫然就是青梨。
“二公子。”青梨见到他,扬唇一笑,“郎君和沈大人在屋里等您。”
谢黎礼貌的点点头,低声道,“有劳。”
穿过小径,谢黎孤身一人来到偏屋,推门而入,屋内的三人循声望来,与其相对。
合上屋门,谢黎解下氅袍,自觉走到炉边烤火。
元谌好笑的望着他,沉声问道,“怎么混出来的?”
谢黎抬手为自己倒了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身子暖了些,才幽幽道,“小厮扮作我,上了候府的马车,如今在东城满街跑呢。”
此时,探子紧紧追着永诚候府的马车,在东城四处乱窜,压根不知道自己跟错了人。
谢黎金蝉脱壳,早早就到了东城别院,只剩下车内瑟瑟发抖欲哭无泪的某帆。
吕青峰忍俊不禁,低声道,“还是谢大人有法子。”
谢黎扬了扬唇角,便是收下了吕青峰这句夸赞。
“言归正传。”元谌放下手中的竹简,轻叹一声,“父皇疑心既起,便不会再收敛,如今眼线众多,保不准就将咱们四人的关系透了出去。”
沈济侧头思索了一下,温声安慰,“郎君不必烦忧,臣派出去的人才刚回京,大皇子在封地上广收良田,供养私兵,阵仗不小,咱们都注意到了,旁人自然也会察觉。”
“供养私兵……”元谌嗤笑,眸色微深,“他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若兵数不大,便无需广收良田。”吕青峰正了神色,沉下气来,“需要那么多的粮草供应,便意味着他养的私兵数量不少,人一旦多了,想藏着掖着也不得行了。”
“蠢材。”谢黎摇摇头,一脸不赞同,“他的夫人如今身怀六甲,他的这步棋……险呐。”
若是一步踏错,便是将全家性命都给搭上了。
“如今真龙命格落在他身上,朝廷之上已经出了不少声音,要皇上立大皇子为储。”吕青峰抿紧薄唇,神情严峻起来,“皇上至今未下决议,怕是在等,等着大皇子的余党坐不住,纷纷冒头,届时在……”
元谌双眼微眯,身上的气息有些危险,“既如此,我便安插几人,混进他的私兵营,查他个底掉!”
闻言,沈济的眉头一挑,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郎君能想明白以大局为重,便是给我等吃了颗定心丸。”
“沈大人教导的对。”元谌抬眸,挑唇一笑,“小情小惠,难敌大统。”
话落,元谌侧头望向吕青峰,压低了声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缓缓放在他面前。
吕青峰不解的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信封上,上头的字迹遒劲有力,赫然写着苏牧举荐。
吕青峰心头一热,傻傻抬头,同对面的元谌对上视线。
元谌勾唇,低声道,“这是我以京兆尹的名义写下的举荐信,吕兄本就是状元郎,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翰林院典簿年迈,想着告老还乡,他的职位空了下来,我便想到了你。”元谌轻笑,语气松快,“虽是个从八品,倒也好过如今。”
吕青峰眼眶发热,抬手捏住信封,心口酸涩的厉害,颤声道,“多谢郎君赏识。”
见他大受感动,沈济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劝慰道,“你我只需尽力辅佐郎君,待他继承大统,咱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届时,谁也不能再瞧不起你。”
吕青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韧,沉声道,“再造之恩,我必拼尽全力,忠于郎君。”
元谌眉眼含笑,端起面前的茶盏,朝着对面三人举了举杯。
杯盏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半刻钟后,几人总算是散了,车轮转动,三辆马车的方向不同,终点却相同。
进了宫门,谢黎寻见了长帆,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大殿走去。
前后都跟了许多来上朝的官员,皆是低垂着头,不与旁边人搭话。
宽阔的长廊上只有杂乱的脚步声,众人都像是被上头查怕了,直接开启社恐模式,谁也不搭理谁。
忽然间,谢黎听见了马蹄声匆匆响起。
进了宫门,为何还会有马匹?
谢黎脚步一顿,狐疑的朝后望去。
一名骑兵模样慌张,手握长鞭,朝着这边飞奔而来,嘴里还嚷嚷着什么。
即便知道眼下正是百官上朝的时辰,也依旧不拉缰绳,跑的飞快。
众官见状,纷纷给他让路,生怕自己命丧马蹄。
马匹距谢黎还有百米之时,他才听清那人口中的话。
“西北来犯,滦县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