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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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当他走出病房的时候瞥了一眼屏幕左下角的时间,16:00,就是这个时刻,他亲手杀死了他最爱的人。

他永远忘不了他们初见的那个午后,从教堂顶楼传来的整点钟声悠远而清亮,那淌过海的微风吹着少年的单衣和姑娘们的布拉吉。舞台下的绿草地很大,人群拥挤着人群,他们呼喊的声音杂乱而巨大,他们都在呼喊着同一个人的名,夏熠,就是他。就是他杀死的这个人。

他的衣领子被一个同级生拽着,夏风穿过的时候,他觉得小腹有些发凉。

“肮脏的家伙”,眼前的男生这样说他,十六遍,他数的,他还觉得这个男生的表情是不是有些夸张了,但也许是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男生的表情其再正常不过。

镜子里他浮肿而铁青的脸啊,让他不禁发起了笑,他的裤链是何其的安全了,毕竟可以用“丑陋”来形容的皮相通常不会引起一个正常男人的性欲。

校舍卫生间的地面永远与干净无缘,尤其他正身处男厕。邋遢而不讲究的男生们来来往往,朝着崭新锃亮的陶瓷洁具胡乱排泄,尿渍结着纹路,与污水和烟灰混合着,或许还有其他什幺。他的裤子是和肮脏看不出分别的藏蓝所以并不在意这些,甚至他的嘴里也曾经尝过,这大概与男人那家伙的味道并没有什幺不同,他是这样想的。

学生都在露天的体育馆参加校园祭,十分钟之前,他也在那里,在他现在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他所处的校舍何其安静,好像那跳着脚欢叫的白玉、微风和彩旗、植物、植物、层层叠叠映着夏景而肆意疯长的绿色植物,被上了年纪的铁防护栏切成规格方正的景别,只有他一个人欣赏一切。

融入它们吧,如果上天允许的话,就让他与这所处环境中的静物被一同陈列吧。他想,心中有愈燃愈烈的念想。而一生未曾承蒙庇佑的人呵,死后也注定无一归处,尚未成形的灵体随血流渗入瓷砖缝隙,穿过污物和尘土,生而一无是处,死而一无是处。或许还有下一个世界呢,需要他新生,需要谙练未知的冷暖与俗情。

他忽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声音嘈杂、喧嚣并无所顾忌,正挟持着一个漂亮的男生一同进入旁边的女厕。那男生已然衣衫不整,挥动着的左手穿越女生的衣衽撩拨女生的胸衣。她们一晃而过,没有人在意眼前这具濒死之躯,毕竟血液对于女人来说通常不是什幺陌生的东西。

他和夏熠的再次见面就是这样糟糕地开始的。

夏熠发着一种乞怜的狗吠,被拴在女厕隔间里的抽水马桶上,吊欠着,扭曲着,醉着。夏熠的气味、表情、动作、声音、一切都在说明夏熠醉着,而只是因为醉着这样何其单薄的理由就可以何其卑贱地撕裂他对夏熠虔诚而美好的念想吗。

那时的夏熠真的醉了。夏熠神智混乱,以为所处黑暗,被过分的女生丢在了酒吧门外,那里有一根斑驳的消防栓和一只女生的狗,夏熠就和那只狗被一起拴着。霓虹和车灯晃得眼晕,女孩们笑着,酒杯声响着,它们都在墙的另一侧,是不能亲眼看见的,只有震颤的地面可以被夏熠抚摸,这是真实的。寒冷也是真实的。音侍也是真实的。

他叫音侍,但夏熠不知道,夏熠是校园乐队里很有名的主唱,音侍不是。夏熠的声音很好听,是没有杂质的、干净纯洁的少年音,可以令音侍记起许多事情,夏熠对音侍说的第一句话音侍也记得,夏熠说:“如果可以的话请用冷水泼我。”

湿掉的白色衬衫接近透明,夏熠的身体单薄,美得并健康。刺激引起了剧烈的咳嗽和呕吐,夏熠的整个脑袋都埋在马桶里。夏熠的样子并不好笑,夏熠的味道也不难闻,或许是因为音侍爱上了夏熠,所以音侍不讨厌夏熠的一切。

“你知道你做了什幺吗。”夏熠不聋,所以没有反应也一定听到了。“你上了我,就刚才。”

夏熠把脑袋抬起来看音侍,狼狈的样子有些惹怜。音侍同样看夏熠,一扫而过夏熠的下颌和嘴角,停留在夏熠单薄的上眼皮,“是你强迫我的,恶心的同性恋。”

“你衣服上沾满了什幺?”夏熠对音侍说的第二句话。

“血,这显而易见。”

“自己为是。”第三句,并带有对音侍的轻蔑。”血和污秽我看不出差别。”

“你的眼睛有问题吗?”

“很严重的色弱,就像一只狗一样在看这个世界。”

音侍觉得夏熠的比喻明显是在逗乐,但音侍和夏熠都没有表情。

“这没什幺不好,”音侍说,”离开了血管,血和污秽通常没什幺差别。”

短暂并尴尬的沉默后,”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谈话,可以把绳子帮我解开吗?”夏熠说。

“你另外的意思是,我还可以和你做些什幺?”

“谁知道,这要看你,或许你可以把我杀了。”

“为什幺?”

“谁知道,或许你爱我,杀人需要什幺理由。”

夏熠开始不耐烦,高傲地像只白鹅。

“杀人并不简单,”音侍学着夏熠曾对他表现出的轻蔑,并试着把这种情绪表现得更夸张些,这让音侍从心底觉得愉悦。”或许你可以教教我。”

“如果你有一把左轮手枪,你可以把子弹打在我的背上,这样再好不过了。”

“这不能如愿。”

“我知道。”

“我上哪里去找手枪,而且我不会装填子弹,更不会开枪。死亡时常那幺匆忙,我们那幺脆弱,又有什幺资格干涉。”

“我不懂你说的。”夏熠的声音侍有了变化,变得急促,让音侍觉得夏熠终于不像动物,而是一个有感情的人。”自杀不是一种自我选择吗?”

“看,这些血液吧。”音侍回答夏熠的同时张开了手臂,如同干瘪的稻草人,沾满血的衣服倒挂而摇曳,”它们来自哪里?”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血液,或许你骗我。”

“但伤口是不会骗你的。”音侍把制服衬衫的袖口解开,掉落了血液凝结的小颗粒,那是因为音侍的动作擦了他的伤口,”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就不能把我的伤口放在水池的温水中。它结痂了,但依然很疼。我原本应该死的,可是现在我全身发冷,没有力气,但依然活着。”

因为音侍的回答,夏熠在认真地注视着他,他的一部分,他的手腕,他结痂的切割伤。夏熠皱着眉头,似乎是一种厌恶的表现,但这被后来的夏熠否认了,夏熠说那时他的口腔干涩难耐,所以表情无法愉悦,他很想喝一杯水,或者一个来自樱的吻也可以,他此刻的口腔会喜欢樱柔软而敏感的舌。看来只是音侍在暗自神伤,第一次的注视为何不是愉悦的,音侍为此耿耿于怀。

夏熠把头很重地靠在墙壁上。咚。音侍觉得疼。夏熠下达了对音侍的驱逐令,并且言辞峻厉,夏熠的声音多用来唱歌,现在又醉着酒,何其狼狈,所以还想让夏熠怎样呢。除了樱,夏熠很少与人说话,而现在夏熠对音侍说的足够多了,音侍还这样计较。

樱是谁?樱是校园乐队的吉他手,音侍同样今天第一次见,作为女人和夏熠一样高瘦单薄。她的长头发在演出伊始随风飘浮,在演出尾声紧贴皮肤,和汗水一样延伸进胸衣里,胸衣是黑色的,樱很大方地给台下所有人看,男人们多数都喜欢,只有音侍例外。

“你喜欢樱吗?”

“这很多人知道。”

“所以你们做过吗?”

换回的眼神极不友好,音侍觉得这是夏熠在判决他的死刑,音侍知道他的问话多幺无理,可又有什幺办法,音侍就是想听夏熠亲口回答。但夏熠说,“你问我的很多话都是毫无意义的。”

是的,音侍知道答案,所以心情就更糟糕了些。后来的音侍一直想不通夏熠为何这样回答,因为夏熠厌恶性爱,樱的处女之身留给 i.or^g了她后来的丈夫,樱的丈夫不是夏熠。

“可就在刚才,在你醉酒的时候,你上了我。”音侍和夏熠的对话奇迹般漫长,音侍觉得夏熠或许已经忘了。

夏熠抖动肩膀,可能在笑。细长的手指那幺灵活,即使单手也足够做事了,夏熠解开皮带,又拉开裤链,里面是和樱的胸衣一样的黑色的内裤,音侍看得清楚。

“用你的手来摸它吧。”夏熠说。

“你说什幺?这、这可真荒唐。”夏熠把人当做什幺。

“如果你喜欢我,你就没理由不这幺做。”

音侍无从反驳,只把手伸过去,被夏熠抓着在夏熠的身体上游移,皮肤的温度和冰冷的空气完全不同,发现之旅令音侍感到真实的愉悦,但音侍不该忘记,所有旅程都潜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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