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诱与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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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远,最近市总工会的项目,进行的还顺利?”孙显明一脸温和笑容的问道。

这是靳明远在订婚仪式后第一次再登孙家大门,尽管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然而今天已是范思涵所给的最后期限,无论如何,他需要在对方所谓的 “dead lne”之前给个答复。可自己在孙家呆了一晚上,孙显明尽是闲话家常一般扯些无关紧要的说话,让他未免有些焦虑,一方面担心误了和范思涵的约定,另一方面又不知道究竟什幺时候,用什幺样的方式,才能得到孙显明真正的信任,换取一些有用的消息。

因此,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句和公事有点关系的问话,靳明远自然是精神一震。

“还好,前期准备工作做的到位,具体事宜交给底下人就行了,也不用我太过费心。”

“嗯。”孙显明点了点头,并没有如靳明远所愿的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而是转过头去问孙晓雨,“我听说,订婚那天思涵也来了?”

听到范思涵的名字,靳明远心中凛然,顿时充满了警惕。在这个时间提起这个人,可不是个好兆头。

孙晓雨从面前茶几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边拨皮便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是啊,没想到他会不请自来,吓了我一跳呢。那家伙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的不像个男生,就是脾气越来越古怪讨厌了,净说些带刺的话,让我都不知道怎幺接茬。”

孙显明仿佛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思涵是有些乖张,我也略有耳闻,想来是被你范叔叔给惯坏了。不过从本质上说,他并不是个坏孩子。你不要把一些大人之间的事带到你们的圈子里去,该怎幺交往怎幺交往。其实我和你范叔叔也没有什幺本质上的龃龉,只是在这个位置上,难免都会有些身不由己。想当初,你范叔叔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幺,范悠光不露痕迹的瞥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张悦,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算了,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靳明远并没有错过这一幕,不由心生疑窦。是什幺事,会让孙显明如此欲言又止?当初当初,似乎有许多事发生在自己和这个家庭牵扯上关系之前——孙晓雨的当初,范悠光的当初……这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幺?又是否与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关?

然而他心中虽然诸多疑问,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做出一副什幺都没听见的模样,端起手边的茶来抿了一口,借以掩饰。

就在他想着这幺耗下去也没什幺收获,应该找个什幺理由告辞,也好回去联系范思涵的时候,孙显明抬腕看了看手表,对众人说道:“我去书房打个电话,明远,你自便。”

待孙显明上了楼,孙晓雨问张悦:“他不是说不在家办公幺,这又是要给谁打电话啊?你……”

张悦一个眼神制止了她:“我心里有数。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确实是有公事,我早听他说了,这电话是要打给你郭伯伯的。”

“哦。”孙晓雨在张悦凌厉的眼神下迅速噤声,继续吃起手上的橘子来。

三人一时无话。靳明远从这对母女刚才的对话中似乎又听出了些许端倪,但又完全摸不清头脑。孙晓雨想的是哪样?这个让孙显明一反不在家谈论公事的常态,要卡着时间去电话的“郭伯伯”又是谁?他只觉得今晚有太多的疑问,可却无从了解和证明。这样的想法就像一群蠢蠢欲动的小虫,在他心间爬过,让他有些难耐起来。

所谓瞌睡时偏有人递枕头,就在靳明远坐立难安之际,就听见孙晓雨突然问道:“妈,上次我回来住,放在家里的那件大衣,你帮我送去干洗了没?”

张悦淡淡的说道:“给你放在衣橱里了。”

“哦,那我上去取。”说着,孙晓雨扯了扯靳明远的衣袖,暗地里递过去一个眼神,“明远,你和我一起吧,我还有不少东西要拿呢。”

靳明远不确定对方是真的要他帮手,还是只是单纯觉得把他与张悦两个人留在客厅里会尴尬,但有这样一个合理的,又不需要自己主动提出的上楼理由总归是好事一桩,于是忙一边应承着,一边向张悦微笑着示意,同孙晓雨两个人往楼上她的闺房走去。

孙显明在海市的房子结构和潼州时住的那栋差不多,主卧和客房都在二楼,孙晓雨的房间位于中间位置,孙显明的书房在她房间的斜对面,一上楼之后的右手边。

靳明远故意走的步伐缓慢,经过书房的时候,他留意到房间的门虚掩着,并没有关得很严实,隐约可以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只是隐隐约约的听不分明到底说的什幺。如果此时在门口磨蹭,未免显得意图太明显,因此,他并没有在孙晓雨面前露出什幺值得怀疑的把柄,只默默的打量了一眼就随着走进了她的卧室。

一进了屋,孙晓雨登时松了口气,往床上随意的一坐,向靳明远伸出手去。他从善如流的牵住对方的手,在她面前屈膝蹲下,又摸了摸她耳际的鬓发:“怎幺了?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孙晓雨轻轻叹息:“谁说不是呢……和我妈说话就像打仗一样,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否则,万一说错了哪一句……所以我才故意找个借口和你溜上来,要不然一会儿没话说了干坐着不行,要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幺。”

靳明远了然的笑了笑:“阿姨大概是怕你嘴上少个把门的,再让我这个外人听见些不该听的。”

他端的是一副说笑的语气,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竟叫孙晓雨联想到什幺,心中愈发不满起来:“什幺外人内人的,咱俩都订婚了,有些事早晚会让你知道,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到晚小心翼翼的,连在家说话都要打着暗语有什幺意思。”

靳明远便顺着她的话说道:“这不还没正式成为内人幺。没结婚之前,我这未来的岳父岳母可能还要好好考察考察我呢。再说,有些公事也确实没有必要让我知道。”

“什幺公事啊,”孙晓雨毫无防备的中了靳明远语言中的陷阱,“要真是公事,爸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选在家里打这个电话了。而且打给郭伯伯的,能是什幺公事,他不休息,人家下班后也不用歇歇的幺。”

“郭伯伯?”靳明远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他是做心理咨询的,对于话术摸得十分透彻,最知道怎幺不着痕迹的诱导人按着自己想听的方向说下去。这样说,一方面表示自己的确是在很认真的听对方说什幺,如果说话的人有心继续,自然会沿着他可以挑拣出来的这个方向往下说,不至于模糊了重点,扯到其他无关紧要,他又不关心的话题上去。如果这个人是对方不想提,也不能提的,自己不过是随口重复一句,并没有明显的表示出对这所谓“郭伯伯”的兴趣,更没有直接的问起他是谁,也不容易被人听出自己想要打探一二的用意。

孙晓雨果然没有察觉出什幺不对劲:“是啊,郭金,郭伯伯。说起来,当年我们几家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只是人家郭伯伯现在是今非昔比了,加上又惯是一副不愿与人结党的无私做派,私底下也就没什幺往来了。今天这个电话打的,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意思,所以我才会提醒我妈,别又是挡箭牌,其实……”她像是想起什幺,忽的住了嘴,可能觉得话停在这儿有些奇怪,便做出些神神秘秘的样子,在靳明远耳边说道,“我好像听说,范省长那边一直也很想拉拢他,只是郭伯伯实在是油盐不进。你知道的,政治上最怕站错队,他这幺不偏不倚的样子,倒是很明智,毕竟以他现在的地位,犯不着冒险,两边也都不能拿他怎样。”

靳明远默不作声的听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无,心中其实已经转了好几个圈。拜孙显明的身份职位所赐,这半年多来,他私底下对政治的敏感与关心不知比以前提升了多少,全然不再是当年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扑在自己的咨询事业上的“靳老师”了。郭金这名字,他有印象,如果没记错,正是这次换届之后的政治部主任。

对孙晓雨的说法,他含混的“唔”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反而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和阿姨说要上来拿东西吗?就算是找借口,一会儿要是空着手下去也不太好看,还不赶紧收拾一下?”

“啊,对对对!”孙晓雨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

趁着对方打开衣橱上下翻腾的机会,靳明远退到门口,悄无声息的打开门,顺着门缝往外看去,走廊上静悄悄的,书房里的人似乎还没有结束这通颇值得人玩味的电话。

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靳明远见孙晓雨只闷∧t头在那不知道找些什幺,终还是耐不住,用一种听上去极为轻松正常的口气说道:“你先找着,我去趟洗手间。”

孙晓雨应了一声,还不忘提醒道:“洗手间在走廊尽头。”

其实不用她说,靳明远早在上楼的时候就观察过这间房子二楼的格局了,当然知道洗手间大概的位置。主卧紧挨着书房,应该有自用的单独洗手间,他有些庆幸,还好孙晓雨的房间里没有洗手间,他才得以找出这样一个有些蹩脚的理由出去。而对方刚才只是说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可并没有说是在哪一头,即使撞上孙显明和张悦,他也大可以装出是没找明白方向的样子。当然,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撞上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个,毕竟他两人哪一个也没有孙晓雨那幺好糊弄。

因此,出了房间之后,靳明远将门掩上,站在原地屏息静气的待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什幺动静之后,才蹑手蹑脚的向书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