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奥本以为自己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赛巴斯钦安排自己与曼托菲尔会面,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长者仅是犹豫一会便点头接受他的条件。
儘管两人没花时间讨价还价,还是没能及时拯救今日的午餐甜点焦糖布丁──当他们回到厨房时,莉亚已经把铜锅中的糖浆烧成糖焦,雅丝则将蛋液和蛋壳打在一块。
赛巴斯钦看着焦烟瀰漫的厨房,先指挥莉亚去刷锅子,再要雅丝找筛子捞蛋壳,忙碌一阵后才把心力放回莱奥身上。
赛巴斯钦告诉莱奥,曼托菲尔的生理时钟和常人不太一样,通常午后才会起床,算上梳洗与处理工作的时间,大约傍晚左右才有空和他会面,在此之前莱奥可以自由使用先前两人一同去过的书房,或是娱乐室、视听室、健身房、游泳池、马场、狗屋打发时间。
莱奥不是个爱读书的人,所以他没有选择书房,而是先到视听室,在百万级的音响、大到媲美投影萤幕的液晶电视,以及由名导编排的二战战火中,一口一口将早餐、午餐和爆米花一起吞下肚;再到健身房拿起哑铃、槓铃、健腹器,坐上各式训练机将自己操练到肌肉发痠皮肤溢汗。
莱奥披着半湿的毛巾走回客房,站在莲蓬头下将堵塞毛孔的髒污与倦感洗净,从花藤造型的铁架上抓来浴巾擦拭身躯,转过头正想找乾净的衣裤穿,这才发现自己没拿衣服,撇了一下嘴将浴巾窝成一球扔回铁架上,光溜溜地开门走出浴室。
然后他就以最坦诚、不做作的姿态,和昨晚打过一砲的白髮男子四目相对了。
我操!
莱奥连退两步差点被门槛拌倒,手扶门框瞪着站在壁炉前的白髮男子。
相较于一丝不挂还顶着凌乱鸡窝头的莱奥,男子整齐到像要出门参加晚宴的人,过肩银丝柔顺地拢在左肩上,并以一条浅黄色的缎带束住髮尾;结实的身躯在衬衫、雪底绣青藤金花的背心与长版西装外套的包覆下,修长、优雅、贵气得无以复加。
只可惜男子的容色没有昨晚撩人,翡翠色的眼瞳由蕩漾的月下银池,转为静止的深潭;双颊上不见灼热的红晕,只存苍白的肤色;玫瑰色的薄唇形貌依旧,但却生硬的拉成一直线。
──好可惜。
莱奥脑中冒出这个感想,可是一阵冷风马上提醒他此刻该关注的不是别人的面部肌肉灵活度,而是自己坦蕩蕩的身体。
莱奥掉头直直朝衣柜走,打开柜子从旅行袋中随便抓了件连帽衣和垮裤套上,看着柜门上的穿衣镜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正对壁炉的大床边,坐在床尾望向白髮男子问:你就是这座庄园的主人,曼托菲尔?
白髮男子──曼托菲尔──点头,视线沿着莱奥的下巴、露出半截的锁骨、肩膀、手臂往下走,最后停在对方压于床沿的指尖上。
──是沉默寡言不好混熟的类型啊。
莱奥在心底苦笑,不过马上就振作起来,毕竟和过去在酒吧、夜店与暗巷中遭遇的人物相比,眼前这位庄园之主虽然不说话、不正眼看自己,但脸上不见厌恶或轻视之色,手里更没有枪砲棍棒或自己的薪资单。
不,严格说起来有,可是那不构成威胁,因为……莱奥的眼瞳微微瞇起,想着自己意外发现的筹码,刻意夸张的搔头道:哇啊,你来的这幺突然,我都还没想好开场白呢。
……
我想想要怎幺开始……赛巴斯钦向你说了多少?莱奥放下手问。
……
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作你通通都知道了──包含我早上闯进厨房时,火大到想将炉子、桌子全掀了。
莱奥注意到曼托菲尔抿了一下嘴唇,目光由自己的手转到床沿,他的嘴角扬起几分,再迅速降回原本的高度接续道:我本来要揪着赛巴斯钦的领子骂人,不过后来想了想,他只是个听主人命令做事的管家,我该找他的主人而不是他本人算帐。
曼托菲尔将唇抿得更紧,沉默许久总算开口道:你若是对赔偿金额不满,还可以加。
我对你这两句话非常不满。
莱奥沉着脸回答,手插口袋站起来走向对方道:还有你的安排──是你要赛巴斯钦把我们打砲的痕迹清掉,装做什幺事都没发生吧?
……
你不回答我就当作你承认了。
莱奥停下脚步,站在距离曼托菲尔半尺之处冷声道:我是抱着要替人杀人放火,或摘肝卖肾切心脏的觉悟进入这座庄园,你却认为我会因为被男人骑到射出来就崩溃,这我来说可是莫大的侮辱啊。
曼托菲尔愣住,将双眼从床沿换到莱奥的脸上,翠瞳中尽是错愕。
如果你早点跟我说,第二阶段面试是和你上床,我就不会在睡前喝那幺多酒了!
莱奥忿忿不平的样子拍胸道:不是我自夸,我在成年后就从没比对方先射过,不管是男人、女人、青年、中年、老年,有经验、没经验、纯休闲、做业余还是专业人士,只要準备妥当,我都有先让他或她爽翻天再she精的自信!
你……
昨晚完全是意外,不是我的实力,我的实力连百分之一都没发挥到!明白吗!
莱奥指着曼托菲尔的鼻尖强调,看着对方僵硬、缓慢的点头,才放下手板着脸道:以上是我第一和第二个不满,不过最让我不满的是第三个──你到底把自己的身体,把做爱这档事当成什幺了?
曼托菲尔蹙起双眉,盯着莱奥没有回话。
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因为生病的关係,处于多奇幻、难以理解的状态,但昨天那种作法根本不是做爱,那只是单纯的酷刑!莱奥的声音拔高。
曼托菲尔先是一愣,接着眼中浮现一丝不悦之色,以最低音量反驳:你有射。
是啊,我有,因为我喝多吃多走得多,然后又沉迷美色无法自拔。
美色?
你的脸和身体都是我最喜欢的类型,我光看你的裸体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莱奥再次举起手指向曼托菲尔的鼻子道:你是多想把自己弄伤啊?前戏多一些,对自己温柔一点是会死吗?
……与你无关。曼托菲尔别开头道。
当然有关!因为和你做的人是我,做爱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只求一人爽,那我拿飞机杯或用手自己?不是更快更方便?莱奥质问,同时一个箭步移动到曼托菲尔面前,强迫对方注视自己。
曼托菲尔反射动作往后退,直到背脊撞上壁炉才回神,因为莱奥的冒犯、自己的退缩冒出怒火,上前一步厉声道:你若是对我不满就离开,我没逼你留着!
是啊,你只是逼我上你而已。
你以为我愿意吗!
曼托菲尔失控的怒吼,苍白的面颊因动怒而些微转红,翠瞳明亮如焰火,玫瑰色的嘴唇下隐约能瞧见尖白的虎牙。
莱奥感觉自己的身体爬过一阵颤慄,但他没有因此恐惧,反而忍不住兴奋起来,咧嘴一反先前的愤怒,轻鬆并自信地道:那我来想办法让你愿意吧。
愿意什幺?曼托菲尔问。
做爱啊。
莱奥理所当然的答话,将手插回口袋绕着曼托菲尔踱步道:赛巴斯钦大概跟你说过,我开出的条件是,往后必须用我的方式做,不愿意的话我就不接这个工作。
……
但其实我说谎了。
莱奥停下脚步,忽然转身一只手压上曼托菲尔右肩与壁炉上方的墙壁,将庄园之主卡在自己与壁炉之间,近距离瞧着那张精灵一般俊丽的脸庞道:我真正的条件是,你必须用我的方式做,否则我就把你的病况告诉我认识的每一个人。
曼托菲尔的眼瞳瞬间转利,沉下脸与声音问:你在威胁我?
毫无疑问是,附带一提,我认识的人之中有记者、电视台编剧、做广播的和写小……唔哇哇!
莱奥的双脚忽然离地,一阵天旋地转后背脊和脖子同时传来疼痛,他本能地伸手往前抓,扣住曼托菲尔扣于自己下巴与颈部间的手臂。
别得寸进尺了,人类!
曼托菲尔单手将莱奥抬高一尺钉在墙壁上,仰首瞪着在墙面上挣扎的人道:不过是个为了钱,什幺都能出卖的卑劣小卒,也有胆威胁我!
哈、哈哈,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莱奥抓着曼托菲尔的手,即使呼吸困难、脑袋发胀,还是维持着嚣张的笑道:但是你不是,你很高尚……看重尊严与承诺,有羞耻心……和责任感,所以……你只是……在虚张声势。
曼托菲尔微微瞇起眼,弯曲手指缓慢地加重掐人的力道。
莱奥闷哼一声,垂下眼和曼托菲尔四目相对须臾,嘴角先扬起半吋,再骤然放手令自己的咽喉陷进庄园之主的手中。
曼托菲尔瞬间睁大眼睛,赶在莱奥完全窒息前放开手,看着脸色发紫靠在壁炉上猛咳嗽的人类,再也按捺不住情绪高声问:你疯了吗!哪有人在那种情况下鬆手的!找死吗!
有……咳、咳,有,就是我。
莱奥举起左手,转身靠着壁炉滑坐到地上,阖上眼搓揉脖子上的指印道:然后……我既没疯也不是在找死,因为你不会杀我。
凭什幺如此断定?
凭你是个会在强骑我前自责到落泪,大方到愿意给一夜情对象六十万美金,外加会因为愧疚不敢看我的老好人。
莱奥睁开眼睛,指指自己的眼珠子道:我在瞧见你后,就一直在设套试探你喔,而你如我……不对,是比我想像中还善良笨拙的人。
……你真的很想死。曼托菲尔阴着脸道。
哈哈哈,我是挺常被朋友骂:莱奥你找死啊。
莱奥耸肩轻笑,扶着壁炉站起来,收起虚假的怒燄与挑衅,笑盈盈地朝曼托菲尔伸手道:总之,你不接受我的条件,我就把你的事抖出去;但反过来,如果你愿意让我主导之后做爱的方式,那我发誓,就算有人把我抓去关水牢、拔指甲、全身粉碎性骨折,我也不会向外人透漏半个字,如何?你愿意和我签约吗?
曼托菲尔张口又闭口,反覆数次才沉声道:让人闭嘴的方式不只有杀人。
我知道,还有把人关起来,砍手砍脚餵哑药,但你不会这幺做……不,是做了也没差,反正我已经拿到钱,没有其他非做不可的事了。莱奥将手往前伸,微笑着等待曼托菲尔下决定。
曼托菲尔瞪着面前的手,垂在身侧的手臂曲起半吋再放下,沉默许久才极缓急慢的伸出,轻轻握住莱奥的手。
我应该送你去精神病院。曼托菲尔微微转开脸道。
那我肯定会逃院。
莱奥拉起曼托菲尔的手,在对方问自己要做什幺前亲吻白皙的手背,放开手愉快地浅笑道:毕竟护士姐姐们虽然可爱,但远不及你吸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