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耶律德光话中带话的问罢,石敬瑭的心顿时咯噔一下,他赶忙回复道:
“蒙义父看重,我等感激涕零!只恨为我契丹出力还是太少!天皇帝、义父但有吩咐,我辈也只管上前,管它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也自当效死,毫无半点怨言!
故而汉军将兵纵有折损,也是尽了他们的本分。孩儿只恨,魏人虐杀我心腹手段忒过。即便两军为敌,可杀人不过头点地,碎剐枭首,这又何尝不是在羞辱我契丹汉军将兵?孩儿深以为恨,只盼能尽早报仇,当然也还须遵从义父的旨意行事!”
“呵呵你有忠孝之心,我都看在眼里。按理耶律老古自恃勇武,不待与其它军旅会师,便要去与魏军夏鲁奇鏖战,这也是轻敌了也使得你又折损了一个亲信,可是上了战场,做的就是把脑袋掖到裤腰带上的搏命勾当,你也只得想得开些。
说来也确实可恨,魏军处置你麾下的汉军将官格外酷厉,无外乎就是因为晋人李存勖身死、李嗣源亡故之后,你们前来投效我契丹,而非是去归顺南朝。哼!都说人各有志,怎么在南朝看来,向魏国投降,才算是顺应大势,而效忠于我契丹,便是大逆不道了?”
耶律德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拉起石敬瑭这干儿子,又道:
“你要报仇,我当然也会给你机会。只是眼下而言,你统领汉军谨守边界,严密注意南面魏人的动向,尤其是这段时期,绝不可有任何纰漏再不出几日,萧阿古只、耶律拔里得、耶律郎五、萧翰等几路军旅,也将陆续至顺、妫、檀一隅,安顿兵马等事宜,也要由你多担待些。”
石敬瑭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心想萧阿古只等人,可都是契丹军中手握实权的勋臣显贵。而他们也开始率部集结,那么恐怕也就只意味着一件事了只稍作思索,石敬瑭便连忙又试探问道:
“我契丹诸路军旅亦开始集结集聚过来,莫非西楼那边”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而长声说道:
“是啊经王郁传报,魏军会师于蓟北,而北平国做为内应,趁着为南朝提供粮秣军器之时,也已核实魏军会将辎重补给主要囤放于何处沿途各地守备虚实,大致也探查得明白。父皇眼见时机大概已经成熟,已从西楼移驾南下,而准备实施大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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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楼龙眉宫南隅的草原间,先是有大批策马绰弓的契丹锐骑疾驰而过。后方军旅仪仗,一眼望不到尽头。队伍间的那些车仗上大多还装束着毡制帷幔,取下搭建起来,便将是一座连着一座,好似要蔓延到天边去,而可供大批契丹骑士就地歇息的毡帐。
位于队伍正中心处,还有一辆巨大的马车,前前后后竟有数千名骑士拱卫着,而朝着南面缓缓缓缓驰去。
那辆马车由十几匹马牵引着,四面为格外厚实的牛皮障幔所笼罩,看上去整个车棚便是一处庞大的移动毡帐,而在车前还竖起一杆大纛,顶端置着一头面目狰狞,宛然如生的狼头,而就在狼头下方,还有毛茸茸的纛尾随着劲风吹过,便迎风摆动起来
按契丹之制帝君“出有行营,谓之捺钵”,这便是耶律阿保机的行营大帐。戎卫在周围的大批骑军,则尽是护卫契丹皇室的斡鲁朵宫卫军耶律阿保机要亲自移驾南下,至少在他看来,自己有很大的几率能够一举重挫魏军主力,再向南侵攻占据大片疆土。
此时捺钵大帐正面的帷幔敞开,耶律阿保机大马金刀的端坐在当中,他眺目望去,但见前方天高地阔茫茫草原,心想再不出数日光景,便将进入燕云北隅,南面广袤的疆土,也已是志在必得而他这个契丹帝国的皇帝亲自出山,心中也正寻思着:
朕既然亲自南下,想必也足以引出魏帝李天衢了吧有北平国做为内应鼎力协助,也极有可能一举摧毁魏军的后勤辎重。届时南朝大军军心动荡,再趁势进行全面进攻,那么也不是没有机会擒执亦或袭杀南朝皇帝。如若能得偿所愿,致使中原大乱,那么我契丹想要谋取的,又何止是黄河以北的河朔地区?
耶律阿保机越想越是激动,黠戛斯、渤海国、黄头室韦、六奚诸部自己已征服那许多的国度与部族,如今再往南顾,还有魏朝这个最为强大的时候,如今也是时候迈过那道坎,去要实现自己野心大业,而让契丹世代子孙,以及臣服于这个帝国的所有子民铭记朕的丰功伟业!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位于原吴越国明州治下的三江口,也就是后世集内河港、河口港和海港于一体的宁波港口岸,一艘艘巨大如城的楼船缝隙间,还停泊着大小无数舰船,黑压压的连成一片。
还有大批船夫水手如工蚁一般,或是光着膀子卖力地装载粮秣、衣袄、火弹等辎重,眼下战船上的武器都已完成配装,诸般火器大概配备妥当,再经过核实确认之后,各部水师将士便可以登船启程了。
其中岭南名将苏章,带领原越军水师自广州走水路而来,与柴再用、柴克宏、王环等水军将领会合。即将北上的魏朝舟师,也收编了越、楚、吴、吴越等国的一部分水军将兵,即将赶赴耽罗岛海镇,自然是准备袭扰契丹国治下的沿海地域。
尤其是位于后世辽西、辽东的临海地区,魏朝舟师如若载运军旅,选择在最恰当的时机出手,便犹如一把尖刀,狠狠插在敌国的咽喉要地。也大有机会截断契丹控制下的燕云北隅,与东面白山黑水诸地之间的联系。
如今装载武器、粮秣等物资的事宜大概已办得妥当,而几支舟师相继集结,现在就差最后进行船舰的检视工作,以及记录诸部水军所乘船只等相关的事务,便可以离港启程了。
三名小校,就在船坞登记造册,核对经过整编后的魏朝各路水师所见驾驭的船舰。毕竟眼下整装待发的诸部水师,除了原本的魏军舟师之外,还有吴越、吴、楚、越诸国的降将将兵,也可说是来自于五湖四海,要将这些本来分属于不同势力的水军将官兵卒拧成一股劲,除了再经过实战磨砺,组织秩序也同样怠慢不得。
那几名小校登基名簿,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正排到一员看来年纪甚轻的水军低阶将官,他便踏步上前,朗声禀道:
“金陵水军队正刘仁瞻,与麾下五十军健,按将令于西港上艨艟船,随金陵舟师于申时登船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