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恍若惊兔,龟缩至一旁不敢妄动,竟叫水檀许久寻不出把柄来。
湘云的年纪亦是不小,本早该到了定人的年纪,只是家中的叔母很不在意这些,也是柔生生给拖到了这把年岁。
大约是也觉得这样固在家中不好了,四下的邻居们都开始说闲话,史夫人这才费了些周折,给湘云寻到个卫姓人家。
原本一切该好好的,哪知道到了快下定的日子,半路杀出个跛足道人来,在大门外便嚷嚷着史湘云与那卫公子八字不合,相生相克,若是勉强结亲,只怕日后灾祸滔天,家破人亡。
男方家最怕的便是这个,跛足道人光天化日当着几乎一条街上的百姓嚷嚷出这个,第二日人家家里便来了管事的,解了这门亲事。
史鼐几乎将史夫人打死。然此事一出,最受影响的便是湘云的闺誉,虽说老道人讲的是八字不合,但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到了后面人耳里,竟柔生生掰成了是湘云命中克夫,注定孤老之象了。
湘云这一下遭了殃,几乎天天躲在房里以泪洗面,性子也越发孤僻了。
老太太接到了那边来的信,竟连一直唠叨的心静也保持不了了,跳起来就破口大骂史夫人一遭,立时就派了人要去金陵将湘云抢回来,用她的话讲,便是:“那丫头再呆在她糟心肝的叔母手下,只怕总有一日命也没了。”
宝玉实际已经知道了黛玉回扬州的事儿。
可不是么,那一趟在荣国荣闹得天翻地覆,家里大大小小的姐姐妹妹们都出来旁观了,唯独便是不见黛玉,这太好猜了。
自那日起,王夫人便一直小心防范着担心宝玉疯魔,平日里规劝都是柔声细气,只担心吓找了他一般。
可奇怪的却是,宝玉太沉得住气,自那日起到如今,竟连一句林妹妹的近况也没问起过。
花楼是一样的上,只是不知从何日起,再没有夜不归宿了。
是收心了吧?
贾珏暗自猜测。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玩够了,虽没有疯狂过,但该见识也都见识过了,于是,准备安稳下来好好过日子了吧。
实际上在贾珏看来,宝钗同宝玉实在是很般配的一对。
宝钗掌家的功夫,几乎能和王熙凤相媲美,干净利落快刀斩乱麻的,还未出嫁薛府里的大大小小就都是由她打点了。金陵的那个官家愿意娶她而不介怀商女身份,不外乎就是图了这个‘贤’字。
只可惜王夫人实在古板,宝玉与宝钗又没有培养出那样深沉而厚重的情感。
人各有命。换了从前的那个宝玉,若一听说林妹妹走了,只怕什么也要抛下了。父母兄弟家庭前程,哪一个也没有情之一字来的重要。
可现在的宝玉,已经失去了那样的浪漫和天真。
他蜕变成合格的子女,蜕变成温柔的丈夫。可,再不会是从前那个不顾一切只为爰一场的情哥哥。
这也不知究竟是好还是坏了。
水檀近来忙得很,贾珏好几回去宫里寻他,都是匆匆忙忙的交换下亲吻和思念,转眼水檀又跑到另一边chu理公事了。
而贾珏正在着手倒卖掉手头的铺子。
日后若是隐居起来,这京里大小店铺便成了鸡肋,若是隔得远了,管理也会是一大难题。
反正手头上攒够了钱,日后也不必依着这几间铺子过活,贾珏搜罗了一下主要的单据账册,正巧铺子里呆了十好几年的老掌柜愿意盘下来自个儿经营,银货两讫,也算皆大欢喜。
宝玉的调令也正式批下来了,只是还未公布出来,正在掐算时间罢了。
干脆一家人都躲得远远儿的,在某一个稍稍繁华些的县城里,有个宝玉当着地方官,取得妻子生的子女就扎根在那个地方,做一方的土皇帝,也省的隐居之后,叫一些不长眼的惹到头上。
若是,这便是今后的生活……
贾珏坐在桌前,面前摊铺了一大片的秀
丽山庄图。
贾珏挑着挑着,突然会心的笑起来。
依着贾政王夫人的个性,若看到水檀亲自敬媳妇儿茶,得吃惊成什么样呢?
第84章
史湘云险些瘦成只猴精儿。
原本圆润娇憨的脸蛋立出了尖尖的下巴颚,好似要将天地都戳穿了。
甫一进家门,她便扑倒在首座的老太太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儿。
湘云从来是个塌了天也不皱眉头的性子,现下眼睛肿的好似油桃,多半能瞧出些在史家所受的委屈。
老太太摇着头面上一派怜惜,轻抚着湘云的头顶重重叹着气。
好好一个丫头,怎的就被迫成了这幅模样?哪儿还有从前的天真娇憨?倒好像历经了沧桑似的。
湘云哭够了,哭歇了,又被李纨安排下去洗漱用午膳,黄噗噗的小脸满是尘土,真是可怜见的。
探春找出套儿没穿过的粉嫩薄纱要给湘云换上,两姐妹许久未见,一个屋子里洗了久久的热浴,咬了半天的耳朵尖子,不愿出来。
湘云捧了水敷在肿肿的眼眶上,说话尚还有些鼻音:“这是怎么了?我原先在叔叔家,也听闻到些长安的动静,问过几回,只说是并无大碍的。可是如今这般一瞧,老太太怎么也住进二房府里了?”
探春从浴盆外捞到条干帕子浸在水里有一下没一下捏着,低着的头隐约觉察得出些沮丧:“你叔叔婶婶大约是瞒着你这件事儿,说出来也没什么,不过便是老爷同那边府里的大老爷分了家,如今那边老爷管着帐呢,柔生生将个偌大的宅子败虚了……可这话你也别当着老太太问,只怕要伤心呢。”
湘云有些惊讶的半蹲着身子回过头看探春,咬着下唇不知该怎么问了:“……这,这可当真?”
探春白她一眼,转过身趴到桶壁上,露出纤细的嫩白的光l_uo的后脊来,上头尤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串子,湘云觉得颇有意思,伸了手去轻轻戳弄着。
探春歪一歪身子,不满道:“痒,你别瞎折腾。还有你方才问的话,可真是的,我骗你做什么?从小玩到大的姐妹,我自然不愿意瞒你,前几日那边府里的大伯父借题发挥,不知捅出了多大的篓子,老太太一时灰心丧气,才搬了过来的。这几日成天呆在佛堂里,也不大出来,太太也伴着一块儿念经呢。说是给家里的几个哥儿祈福来着……”
一讲到这个,她又开始有些黯然了:“环哥儿便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打仗了……也不知是凶是吉,我这心里老挂着根弦子,随时要绷断了似的。”
湘云显然也是知道贾环的事情的,暗淡下面色也不多话,撩着热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浇着探春的背,想给她些安慰:“这事儿反正都已经这样,我平日里看环儿弟弟的面相,也是个颇有福气的长寿相,你大可放下心来便是。”
探春一下旋过头死死盯着湘云,眼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般,紧紧地问道:“真?”
湘云抿着嘴,也有些难为。这不过是为了安抚探春的担忧想出的馊主意而已,真想不到还真信了。
湘云叹口气,缓缓点点头,又道:“我今日一瞧见荣国府的败落,心中不知为何竟觉察出些惶恐来。金陵从前的四大家族,如今可真真是日落西山之势。原先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