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寡妇自知理亏,张良友骂她蠢,她不敢还口。
张良友说:“大侄子,你别跟你婶子一般见识,乡下娘们儿,不知道事。”
苗晓飞说:“这事不怪婶子,婶子做的也没错。”
三个人从村口回家,冯二寡妇回屋,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张良友叫她去灶棚做饭,她也乖乖去了,张良友就是这个狗脾气,他把面子看的比啥都重要,你是他的女人,衣衫不整的在村道上跑,那不是叫他丢脸丢到全村去吗?
冯二寡妇其实心里还是埋怨他的,你要面子,我就不要了?她现在不理他,当着外人的面,给他这个脸,等晚上上了床,哼哼,你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冯二寡妇去灶棚做饭,张良友把苗晓飞请进了堂屋。
家里有个女人,还是不一样的,上次苗晓飞来,张良友屋里黑漆嘛唔的不说,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到chu乱扔,人家冯二寡妇才来一天,这里里外外,井井有条,打扫的相当干净了。
张良友沏了一壶茶,拿大碗给苗晓飞倒上,俩人搬了板凳在堂屋里坐着。
“大侄子,你来,为啥事呀?你那个机器,电又出问题了?”
苗晓飞喝了一口茶,乡下人喝茶没那么多穷讲究,山里摘的嫩叶子,自己炒自己晒,一大碗冲下去,喝着就解渴,他喝完一口,把茶碗往脚边上一放,拍打拍打身上的黄土说:“良友叔,你们柳家坪今年秋收的粮食,对口出去没有?”
张良友说:“哦,这事压?往年都跟你们仙家坝一起往外走,卖给兆丰了?咋,今年有变故?”
苗晓飞说:“良友叔,今年我们坝上的粮食,要分开卖,我们一队卖我们,二队三队还按照他们往年的规矩卖。
我来,是想让你跟你们坪上的各家各户说说,看看有没有愿意,把粮食卖给我的?今年兆丰,给仙家坝的粮食价是四毛二,给你们柳家坪少两毛,这一季呢,我给你们坪上四毛三,比兆丰多三毛,你看他们愿意不愿意?”
张良友瞪着眼说:“咋,你开始收粮食了?好好地队长不干,当粮贩子了?”
“不是,叔,我前两天去县城,找了个加工厂,都跟加工厂说好价了,比兆丰给的价高。咱们几个村,都是靠着地里庄稼过活,人家既然给高价,咱为啥不卖高价,要卖给价格低的兆丰?”
张良友绝对相信苗晓飞,他琢磨着,苗晓飞是不是被人骗了:“大侄儿,靠谱不?哪家的加工厂,县城几家加工厂我认识,你说说,叫我听听是哪一家,叔再跟你合计?”
苗晓飞也不瞒着,就把在县城怎么碰到的赖头吕,怎么被满仓和振兴粮油赶出来,怎么在赖头吕加工厂看到机器、看到空仓库的事,都跟张良友说了一遍。
张良友一听,就说:“是是是,振兴跟满仓不敢在附近乡镇收粮食,你说的这个赖头吕,我知道,那个不是啥好人啊,大侄儿,你可别让他骗了?”
苗晓飞说:“良友叔,他坑了我,还有谁卖粮食给他?你琢磨琢磨,他坑我,对他有啥好chu?我都跟他谈妥了,咱们的粮食,过秤就给钱,出不了差错。您要是不放心,那我先带我们坝一队的卖,等钱到手,您再叫你们坪上的人卖?”
张良友琢磨了一下:“行!
那我动员动员,看看坪上,都谁愿意跟着卖。咱坪上的庄稼地,没你们坝上的日头好,产量呀,品质呀,都不如你们坝上,往年秋收,落到咱手里的钱都比你们坝上,一公斤少两毛,按照你说的,仙家坝今年四毛二,那给咱坪上,是四毛,你给四毛三,多三毛呢,只要这事准,我看没啥问题。”
张良友在柳家坪是有威信的,要不然,就凭他刚才在村道上骂那几句,柳家坪的老爷们儿,咋可能缩着脖子不吭声?他见过世面,你别看他不是啥村长队长,队长村长遇到啥大事,还要来跟他商量呢。
苗晓飞对他百分百放心,说完秋收,又跟他说运输队的事。
晌午饭,苗晓飞也是留在张良友家吃的。
冯二寡妇和面烙了油饼子,蒸了芋头红薯,张良友还专门在院子里宰了一只大公鸡。
冯二寡妇做饭,那是一把好手,他们院子里栽了两垄青葱,她薅出两把,拿井水洗干净切成段,又从院门口的花椒树上摘下一把青花椒,葱姜蒜和花椒往油锅里一扔,再把剁好的鸡块往锅里一下,好家伙,灶棚里刺刺啦啦,没一会儿,锅里的鸡,香味就飘出二里地去了。
一大盆爆炒鸡,加上油饼子、红薯芋头,那叫一个香。
张良友跟苗晓飞俩人一边吃,一边聊,说的都是仙家坝和柳家坪的事,张良友还喝了二两酒,听到苗晓飞对仙家坝的规划,张良友红着脸,连连拍手叫好。
等吃完饭,张良友把苗晓飞送出家门,说:“大侄儿,这事我下午就给你办,办好,我去仙家坝跟你说。”
“行,那我先走,我先谢谢叔。”
张良友要把苗晓飞送出村,苗晓飞不让,他出了张良友家门,打个呼哨,丈黑这家伙,一进村就没影了。
这会儿,柳家坪的几条小母狗正缠着丈黑呢,小母狗们又是咬它的耳朵,又是舔它身上的鬃毛,丈黑显然看不上这些小母狗,苗晓飞一个呼哨,它四蹄腾飞,往苗晓飞这边跑,小母狗们还穷追不舍,一直跟着丈黑出了柳家坪的村口,才恋恋不舍的停下来。
张良友是个行动派,他跟苗晓飞的心情一样,希望自己村,越来越好,越来越富。
所以苗晓飞前脚刚走,张良友就放下碗筷洗了把脸,从家院里出来,直奔柳家坪村的村委院。
张良友进村委,村长正在院里接水要泡茶“哎哟,良友哇,吃了?”
张良友说:“吃了。”
村长递给他根烟:“良友哇,有啥指示啊?”
张良友没接他的烟,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盒散花,比村长递过来的烟,低好几个档次呢:“我恏抽这个,你抽你的。
我来是想跟村里说一声,这一季秋收的粮食,咱坪上不跟仙家坝走,咱自己卖。”
村长手一抖,烟灰噗嗤掉在手上,烧的他嘶嘶叫:“你说啥?良友哇,你跟我闹着玩呢呀你?”
张良友一瞪眼:“咋?你不相信我?俺大侄儿说了,秋收粮价,给咱四毛三,你还想啥?”
村长苦着脸说:“四毛三?四块三也不能卖啊!咱当年跟仙家坝一起,给兆丰签了合同,要是把粮食卖给别人,咱是要赔钱哩呀!”
“签合同咋了?撕了,咋?咱自己种的粮食,还不能自己做主了?我自己的粮食,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仙家坝要卖,叫他们自己卖,咱不卖。”张良友这回可是给柳家坪村长出了个难题,不是他这一遭,柳家坪和仙家坝,也不会就此结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