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收藏本站,并多收藏几个备用站点:

京城近郊有一座崇虚观,大夏皇族信仰佛道两教,许多祭祀、观庙、风俗都是混杂的,然而清云观却是非常正统的道观,在大夏时属罕见,信者众多,同时深受皇家信任,负责每年皇帝祭天科仪。

崇虚观座落之处为清云峰,离京城约半天车程。清云峰并不特别险要,山势起伏和缓,沿途风景秀丽,既有嶙峋山石之处,也有百花齐绽之所,地形多变令人目不暇给,随着山势渐升,邻近崇虚观时会有个陡升处,得徒步攀爬九百九十九阶石梯,方可到达观门。

当然,皇家与贵族女眷爬不了这近一千阶石梯,后山另闢有一条私径可供车马行走,直入崇虚观。

平一凡便是约了吴幸子上清云峰踏青,中午还能到崇虚观蹭顿斋饭。

这倒不是平一凡小气,连顿饭都要到观里蹭食,而是崇虚观的斋饭名气挺大,虽说都是简单的素斋,也并没有什幺花巧的烹调方式,但单一个素三鲜蒸饺,就让无数信众心心念念不已,初一十五食素时,不少贵太太喜欢请家里人上崇虚观买素三鲜蒸饺回家用,吃都吃不腻,况且平日里道士们都有自己的日课得修,素斋只能上崇虚观吃,也就只卖初一十五两回,更令人趋之若鹜。

吴幸子对名山风景兴趣并不是太大,他整个心都挂在身边的男子身上。

想起早晨刚醒,俩丫头就急匆匆替他梳洗打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买了一套质料轻软又合身的儒衫,儘管是黯淡的深灰色,但袖口、领口、衣襬的针眼都细致整齐,看得出手工精湛。

知道他不喜欢太过显眼的穿着,衣袍上并无任何图样或装饰,就是衣料本身彷彿流转着微光,往吴幸子身上一套,饶是他自认山野匹夫,也不得不承认看起来平添一股温润潇洒的气息。

他这辈子还没穿过这幺好的衣服,霎时间手脚都不太会动了,僵硬地坐在铜镜前让薄荷替他梳头,半天才勉强憋出一句:这、这衣服哪里来的?

嗯?主子不喜欢吗?薄荷瘪瘪嘴,开口就劝:主子,这京城里毕竟不比咱们马面城,不穿得好些,都要被人给看低了。主子你这幺好的人,薄荷可不能让你受气。

平日里吴幸子身边陪着染翠,就算有人心里诧异,甚至看不起这腼腆羞涩的朴素男子,也不会在面上露出一点半点。可今天,吴幸子是与平一凡约了踏青,那平一凡看起来也不是个多有头脸的人,薄荷桂花真有些不放心主子,深怕主子被京城这些大人物给挤兑了。

吴幸子自然听出来了,不禁露出苦笑。小姑娘们平日里话本看多了,才子佳人故事中往往出现地位高贵却目空一切、态度严酷之人添乱,却哪知道京城这样的地方住的都是人精,地位越高越懂得掩饰自己,表现出来的变越是谦逊有礼,就算对方一时间落魄,你能保证他落魄一辈子吗?

再说了,高门大户也不是没被寒门士子斗倒过,官场上多条手臂总比多个敌人好。

更何况,当今圣上治下极严,政治一片清明,并没有那家高门特别显眼,顶多就是护国公世子、镇南大将军关山尽较为我行我素一些。

想起关山尽,吴幸子心头微微一震,却很快压抑下来。

他现在最期待的还是等会儿与平一凡的踏青。打从被送回家那天起,吴幸子总不自觉的想起平一凡的面容、姿态,特别是那双持笛的手,翠绿与玉白相映,晃得他眼花,脑子也花了。

他喝了酒就不记得事,黑儿与染翠隐隐晦晦地提了几句他如何对平一凡示爱,把吴幸子羞得两天不敢见人,也不知道为啥没吓退平一凡,反倒还主动相邀......莫非,平一凡也对他有意思?

哎呀!吴幸子老脸一红,不敢再往镜子里看自己的脸。虽说人靠衣装,但也没可能将平凡的相貌妆点成龙章凤姿。

察觉主子红了脸,薄荷偷偷对妹妹吐了吐舌头,似乎鬆了一口气的模样,吴幸子自然是全无所觉的。

平一凡来得比约好的时辰要早了一刻钟,吴幸子还没吃饱,嘴里含着半碗粥,鼓着脸颊对来通报的黑儿眨眼。

顾不得呛着,吴幸子连忙将粥吞进肚子里,声音微哑道:平、平公子来了?快请他进来!

是。黑儿正想转身,吴幸子忽又将他唤住。

平公子用过饭了吗?

这......黑儿迟疑片刻,他心里知道平一凡脸皮底下的关山尽肯定是在来的路上随便用一颗馒头打发,要不是约好两日后踏青,又为了让平一凡符合吴幸子的喜爱,早两天前关山尽就会顶着平一凡的脸来撩人了,哪里会等到今天?就是多一刻钟都等不了。

还这幺早,应当是没吃......你请平公子一块儿用饭吧,薄荷再拿一副碗筷来。吴幸子整个人彷彿染了光,双眼亮得让黑儿心底大呼要遭,可脸上依然波澜不兴,沉默地离开去请人了。

主子,要不要多炒几个菜啊?桂花贴心地问。

也好也好。

看桌上被自己吃得几乎只余菜汤的碗碟,吴幸子不禁窘迫了。其实菜都被他吃得差不多了,就剩两颗大包子和半碗蛋羹,他怎幺脑子一抽就请人用饭了?残羹剩菜哪里好意思!

薄荷桂花俩丫头对吴幸子的心思也算是摸得颇为透彻了,薄荷立即前往厨房炒菜,桂花则俐落地将桌上吃剩的菜盘都收下,乍一看倒像吴幸子还没开始用饭似的。

平一凡出现时,吴幸子正在抹嘴,他怕蛋羹撤下后浪费了,一口气将半碗蛋羹吃完,这会儿胃里进了空气,在见到平一凡温和亲切的脸庞后,控制不住地嗝出了一口长气。

霎时天地静默,平一凡唇边隐隐带着笑瞅他,却没说什幺,吴幸子则从头顶红到脚底,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

你、咳咳......然而身为主人,吴幸子也只能硬着头皮起身迎客。平公子,快请坐快请坐,您还没用饭吧?我请丫头们準备了,一块儿用?

吴先生也尚未用饭?

已经......吃过了。险险闭上嘴,吴幸子搔搔鼻尖对平一凡露出一个字以为毫无破绽的笑容:尚未,正準备吃......平公子来的正巧,正巧。

那,平某就腆着脸蹭顿饭了。平一凡拱拱手,很自然地在吴幸子身边坐下。

老家伙先是一愣,接着紧张地绷紧了身子,不停地揉着袖口,脑子里乱得跟烧糊的粥似的,吶吶张着口却蹦不出一个字来,额上都冒出冷汗了。平一凡倒是很随遇而安,静静地歪着脑袋打量他,目光柔和隐约带笑,把本就心丝混乱的吴幸子,看得更加手足无措,心头却也浮上丝丝的甜味。

所幸,薄荷手脚俐落,没一会儿就端着三道菜和一盘馒头回来了。吴幸子本就是个食量大的,这一惊一乍后又莫名有些饿了,接下来一顿早饭倒进行的很是顺利。

吃饱后,平一凡便带着吴幸子坐上自己的马车,沿途上介绍些京城风物。他声音宛如春风宜人,听得吴幸子耳中搔痒

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永远不要到清云峰,就这12○*rg样长长久久也是很好的。

突然,马车猛地颠簸了下,吴幸子一时没坐稳摔进了平一凡怀里,连忙挣扎着要退开,男人却轻轻地将他搂住,安抚地拍了拍。

伤着没有?

耳际吹过滚烫的气息,吴幸子耳尖微红,羞涩地摇摇头,贪恋地偷偷深溪平一凡身上的气味。

白檀混了橙花,无比熟悉,吴幸子瞇起眼,装作不经意地用鼻尖蹭了蹭平一凡胸口。

这笨拙掩饰的模样,哪里躲得过平一凡的眼?男子眸中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但很快又被一丝阴騺盖过,几变后恢复平一凡如水般的温柔。

又拍了拍吴幸子的背,平一凡撩起窗上的帘子,外头立刻有人靠上来低声道:主子,前面是颜大人的家眷。

颜大人?平一凡的声音有些讶异,吴幸子也不禁好起地抬起头。你说的是颜文心颜大人?

颜文心?纤瘦身躯猛地一颤,引起平一凡的注意。

怎幺了?

没、没什幺......吴幸子立刻垂下脸,涩声问道:不如、不如咱们今天就别去清云峰了?

为何不去?平一凡倒像没察觉任何不对劲。我问过染翠大掌柜,吴先生对崇虚观斋菜慕名已久,既然都来到此处了,当真不上去吃?语尾缀着隐隐笑意,传入吴幸子耳中他手脚都有些发麻了。

确实、确实......他不自觉点头赞成,心存侥倖地想,也许此颜文心不是当年那个送他香囊的颜文心,毕竟这也不是什幺多特别的名字,颜文心也不见得当了京官。

这纯粹自欺欺人,颜文心当初娶的可是前户部尚书的嫡女,如此有力的岳家,颜文心又怎能不在这二十多年里在京官中站稳脚步?

我们离千云梯也不远了,不如就在此下车,直接走上去?平一凡询问,吴幸子自然不会拒绝,心理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拜倒在心悦的人袍脚下。

就这样吧。他点头同意。

然而,过不了半刻钟,吴幸子就后悔了。

他们刚下马车时,吴幸子不经意朝前方几辆车看过去,大概是要上崇虚观参礼,马车并没有装饰得特别华贵,周围几匹俊马上是衣着细緻的男子,个个儿年纪都不大,有两三个甚至尚未及冠,应当是家中小辈,特意骑马替长辈护持。

其中一个眉宇如画,肌肤细腻宛如凝脂,一双杏眸顾盼生姿,竟是个做男装打扮的少女。她面目温婉细緻,却有一股勃勃英气,姿态飞扬地催马跑前跑后,以闺阁女子来说,有那幺点太过肆意张扬。

吴幸子忍不住又看了眼少女,清城县那样的不毛之地,未曾有过如此特立独行的女子,就是马面城中足以顶起半边天的女人,也与眼前的少女全然不同,京城中果然卧虎藏龙啊。

轩儿,过来。低柔却暗藏威仪的声音,从最前方的那辆车中传出,随风也传入吴幸子耳中。

他如遭雷击,瞪着眼朝着声音来处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