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朱云准确的指令之后，冬暝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和朱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药田。

朱云快速扫视了一圈之后，指向了其中一个熟悉的方向。

那里……正是人面果树爆发之处！

“冬暝，法坛之处，不可能全无布置，要小心！”

冬暝闻之，脸色一凝，当即带着朱云前往目标之处。

骤然，一阵沉闷的嘶吼声仿佛自地底咆哮而动。

声音直接震裂了四周所有的药田。

紧接着，诡异的震动声里，随着地面的坍塌，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那是……总管中瘟神史文业！

史文业手中捧着一座火壶，铜铃般巨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冬暝和朱云两人。

骤然一声冷哼，中瘟神手中的火壶放出道道火球。

冬暝连忙将朱云抛了出去，后者以机关球稳稳落地，并退到一旁。

“咚！”

火焰瞬间砸在人面盾牌之上，炽热的温度立刻烧灼着冬暝的双手。

不及这股力量，冬暝被火球直接砸落地面。

紧接着，中瘟神微微弯下腰，巨大的手掌带着瘟疫浓雾，抓向了冬暝。

冬暝脸色一变，立刻放出焚魂鬼火掩护，这才堪堪抽身！

此时，两人也看到了中瘟神史文业身后之处。

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原型法坛。

法坛上摆放着五鬼瘟神的神像，瓜果供品更是一样俱全！

再细看中瘟神，冬暝这才发现，这巨大的身体，似乎是石头雕刻而成。

正如同青然所言，这并非真正的五鬼瘟神，而是老百姓的恐惧和香火，凝聚而成的一种类似的护法之物。

“冬暝，我有办法解开法坛的仪式，但是……我需要时间！”

“虚空夜叉的手段行不通，双身龙尊的力量恐怕也不够，乾闼婆的化身单论战力，更是比不上前面两者。”

“你还有没有什么手段！”

冬暝深吸一口气：

“有倒是有，只是……我担心误伤到二哥！”

朱云立刻道：

“无妨，我可以保护自己，你若有底牌还未显露，现在就动手吧！”

“如今，已经顾不得藏拙了！”

冬暝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心中也隐隐萌生一丝疑惑。

那就是……药田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一直居住在这里的楚国神性大司命，被山神小赤请来的年兽，去了哪里？

……

此时，中瘟神已经大步走向两人。

怀中所抱着的火壶，再度开始喷射出丝丝火苗，仿佛要喷发一般。

冬暝身后，《奇谭妖异志》浮空而现，随着页面哗啦啦的转动之下，那有些泛黄的书页，停留在了最新的罗刹红楼之上。

霎时间，一座满目鲜红如血的艳丽阁楼，自冬暝身后拔地而起！

那艳丽阁楼宛若海市蜃楼，看上去近在咫尺，又仿佛虚无缥缈，如镜花水月。

紧接着，一阵阵窃笑之声，从那巨大的红楼当中发出。

一道道妩媚动人的身影，自红楼之内摇曳而来！

定睛一看，竟是一位位罗刹女众。

这些罗刹女双手如爪，或手持法剑铃铛。

随着她们的现身，冬暝身后，偌大药田开始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贫瘠的土地！

土地上，裂痕斑驳，地火轰隆，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从裂开的缝隙里猛地睁开，旋即便带着贪婪之色，攀爬而上！

一旁，朱云见状不由脸色一变。

那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简直不属人间！

那是……饿鬼道！

“呼……”

半空中，冬暝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但整个人看上去却也是死气沉沉。

他的双目开始变成一片漆黑，呼吸之间，一团团火焰从其口中吞吐而出！

这一刻，冬暝仰天咆哮之下，所有的罗刹女都行动了起来。

他们纷纷冲向中瘟神，手中的法剑、铃铛、双爪等兵器，开始割裂其庞大的身体。

中瘟神的身体，乃是以石雕而成。

可在罗刹女的攻击之下，竟是迅速开裂。一块块被切开的部分，化作石头掉落而下，却被那些地面上攀爬而动的饿鬼，张开嘴巴，直接吞了进去。

有些饿鬼更是啃食的满口鲜血，也要将那石头全部吞入腹中。

中瘟神似乎被激怒了，周身散发的瘟疫浓雾和火焰，开始朝着所有罗刹女扑杀而去。

但纵横在毒雾之中的罗刹女众，却是笑盈盈的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

反倒是冬暝，微微弓着身子，眼神中，带着一丝饥饿之感的看向四周。

最终，他看向了朱云。

“吼！”

刹那，冬暝竟失控一般的朝着朱云冲了过来。

“冬暝，冷静！”朱云抛出机关盾牌，挡住冬暝第一波攻击的同时，更是抽身闪躲，避开了从侧面迂回缠绕的攻势。

看着冬暝疯狂的眼神，朱云心中了然。

召唤饿鬼道，甚至召唤出了饿鬼和罗刹女，对于自身的精神状态肯定是有极大的负荷。

但是这种负荷，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安危，却会让人在发作之时疯狂无比，如同饿鬼一般的攻击其余活人。

因为传说中，饿鬼本就是什么都要吃，却又什么都吃不了的生灵。

当即：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朱云手中缠绕着佛珠，口诵《观音心经》，面对冬暝再三扑来的攻击，一只手灵活的按在了冬暝的额头之上。

紧接着，朱云声声佛经如雷鸣一般，灌入冬暝脑海之中。

显然，朱云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制衡的方法。

六道轮回，本就是佛教当中的说法。

饿鬼道最后佛教中的一环，也出过很多有名的护法神。

二十诸天之一的鬼子母，八部众的夜叉众，还有罗刹众等等。

因而，以佛经来压制冬暝体内的“饥饿感”，自然是最合适的。

果然，在听到佛经之中，冬暝的情绪开始平稳下来。

“二哥……我……我没事了……”

冬暝喘着粗气，已然恢复了一些理智。

朱云点点头，立刻冲向了法坛的位置。

冬暝则借着体内尚有佛经的力量，掌心凝聚出了一条条血红色的锁链。

这些锁链，全部都缠在了四散奔跑不听指挥的饿鬼身上，同时也连接在了罗刹女的手臂之上。

一时间，本事带着嬉笑玩闹之感的罗刹女众，纷纷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仿佛是得到了冬暝的指令，开始全力扑杀中瘟神雕像。

法坛前，看着五方行瘟鬼神，朱云手中出现了一把小槌。那小槌被符咒包裹的严严实实，朝着中瘟神的雕像就砸了过去。

顷刻间：

“轰隆！”

雕像瞬间崩裂。

朱云看向身后的中瘟神。

对方并没有停止攻击，还在和冬暝交战。

碎裂的雕像，更是在顷刻间从一堆碎石恢复如初。

看着法坛之上的符咒纷飞而起，朱云微眯着双眼，喃喃道：

“果然如此吗？”

“媒介虽然简单，但五方瘟神彼此依存，要破，就需要找到最初被供奉的那一尊才行。”

“不然的话，碎裂的雕像就会恢复，召唤出的瘟神也就没有办法消失。”

……

与此同时，龙丘县内，不管是白儒丑等人，还是青然，都还能勉强和瘟神相争。

不过说是战斗，其实就是在拖延时间。

因为要避免被法器所伤，难免会投鼠忌器。

至于躲藏在密道之中的戴缘川，在听到外面止不住的战斗之声下，满是担忧之色，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着。

此时，一旁的丹游忽然问道：

“太医丞大哥，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戴缘川微微一愣：

“丹游，怎么了？”

丹游却缓缓说道：

“听说……太医丞大哥，当初为了学习医术，几乎都和家人翻脸了。”

“对于大哥哥你来说，医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医术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戴缘川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解释道：

“自然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丹游点了点头：

“的确是很符合你性格的回答，却也是中规中矩的回答。”

“那么……如果今天摆在大哥哥面前的一个人，他是个恶人，和你有所仇怨。”

“或者说……他所杀的人的家属，就在一旁哀求你，让你不要治疗这个恶人，就让他这么死去，你会怎么做？”

“这……”戴缘川一时语塞。

显然，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好回答的。

丹游似乎也没有想过戴缘川能有什么答案，而是继续问道：

“很多人都说，医者面前，没有好坏之分，只有能治和不能治。”

“但是……我们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个问题。”

“同样两个身负重伤的人需要你救治，一个是好人，一个是坏人。”

“你发现，好人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而这支撑的时间里，可以让你保证救活那个坏人。”

“如此，对于医生来说，就是两个病人都被救活了，可谓是皆大欢喜。”

“但是……对于好人的家属来说呢？对于坏人的家属来说呢？”

“对于那些……旁观者来说呢？”

“那个治疗了坏人的医者，是否……真的是菩萨心肠？”

“还是说，那只是一种满足于自己的情绪，满足于自己的道德感觉的傲慢呢？”

戴缘川瞳孔一缩。

因为，此时的丹游，眼神开始多了一抹幽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