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吾不后悔(1 / 1)

长安镇魂司 幻夜游鱼 2220 字 2023-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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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枢药山之上,裁缝孽海棠,回到了自己休息之处。

那里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竹屋。

而在竹屋前,则是一片茂密的竹海。

竹叶之上,悬挂着一张张信札,信札最底部还悬挂着风铃。

伴随一阵清风拂过,铃铛哗啦作响,如绵绵细雨,透着一种无法说出的哀绝之意。

细细看去,那信札之上,还有着一个个陌生的人名,

孽海棠踏过竹海。

这一刻,她身上的邪煞戾气,竟是骤然散去,整个人面无表情,却又似乎满怀心事。

竹屋之前的屋檐上,垂挂着一个特殊的风铃。

那风铃,乃是以红绳所挂,看上去秀美无比。

而在那信札之上,则写着三个字——雨宓琳。

孽海棠朝着雨宓琳的信札微微颔首,这才推开了大门。

昏暗的烛光下,孽海棠坐在那里,一针一线开始缝制放在床上的一道衣服。

那衣服如薄纱,凑近一看,又宛若人皮。

却见孽海棠一针一线,小心翼翼的缝补着。

“琳妹……”

“且在等等,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用不了多久,我的计划就能达成。”

“我会让那些……当初让你受委屈的人,一个一个……为你陪葬!”

此时,烛光微微一晃,仿佛是清风吹过。

孽海棠微阖的双目,徐徐抬起:

“来了?”

此时,孽海棠没有任何动作。

但烛光映照之下,在其端坐的背后墙壁之上,赫然出现了另外一道有些小巧玲珑的身影。

“嗯。”

“我来是告诉你一声,五方瘟神如你计划,很快就会被朱云和冬暝所破。”

“你通过药蛊而留在城中的瘟疫浓雾,也会尽散。”

孽海棠笑了笑:

“不妨事。”

“本来……也没有指望这么明显的手段可以成功。”

“不过还真是遗憾。”

“如果秤手等人不来的话……也许……借着王药之手,就可以功成。”

“如今,不单单需要牺牲王药,还需要再行迂回。”

那墙壁上的身影沉默片刻:

“你要报复一城之人,你不害怕?”

“纵然你是八部之一,但……如此伤天害理,你当有孽障在身。”

“一着不慎,恐怕就是不得好死。”

孽海棠冷笑一声:

“那又如何?”

“我孽海棠作孽一生,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

“只是……琳妹的仇,必须报!”

“很快,那个人应该就坐不住了吧。”

“你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毕竟……龙丘县的人若死了,与你……影响最大吧……”

墙壁上的小巧身影却道:

“与你一样,我不甘心……”

话音落,那黑影便骤然消失。

……

此时此刻,药田之中,法坛被朱云彻底破坏。

五鬼瘟神的香火力量也迅速消失,只留下了一对碎裂的石头。

撤去了罗刹红楼的手段,冬暝有些疲惫的坐在了地上。

朱云走上前来:

“我看得出,你这罗刹红楼似乎十分凶险。”

“但是细细看来,其中真正的力量,你似乎……还不会使用?”

冬暝点头,有些无奈:

“《奇谭妖异志》上,封印的所有鬼神力量,都有着自己的开启条件。”

“我是强行开启罗刹红楼,只算是用了一点皮毛的力量。”

“至于罗刹红楼真正的手段是什么,我还没有摸清楚。”

忽然:

“轰隆!”

偌大的药田在瞬间坍塌!

所有在邪术下滋养的药材,也在这一刻毁于一旦。

一瞬间,冲天而起的药材的味道,呛的冬暝和朱云连连咳嗽,赶紧朝后退去。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偌大的千亩药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冬暝和朱云,立刻赶回到龙丘县内。

在确定一切都已经平安无事之后,两人也不由的松了口气。

丹游和戴缘川,也在这时候从密道里钻了出来。

“大家都没事,那就太好了。”

戴缘川却有些着急:

“师父!”

“师父!”

很快,戴缘川找到了许攸的尸体。

“师父!”

戴缘川悲痛欲绝。

却在这时,一阵讥讽的笑声传来。

那笑声十分虚弱,甚至可以用气若游丝来形容。

转身看去,正是王药。

“你竟然还活着。”冬暝有些诧异。

刚才情况紧急,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亦或者,是觉得他在被孽海棠偷袭之后,本身已经没有了活路。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时的王药,脸色惨白如纸,胸口的窟窿还在不断流血,能勉强撑着一口气,已经是意志力惊人了。

“呵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里,王药撑起自己的身体,靠在了一旁的废墟上。

他重重的喘着粗气,脸上的笑容也不知是释然还是什么,只是死死盯着许攸。

戴缘川红着眼,满是敌意的看着王药。

虽然许攸不是王药杀的,但和王脱不了关系。

“对了……就是这个眼神……”王药却不气恼,而是略带玩味的看向戴缘川:“我是……害死你的师父的凶手之一……”

“如果我现在……还有的救,你……会救我吗?”

戴缘川瞳孔一缩。

这一刻,他的表情十分痛苦。

害死师父的仇恨,和自己被教导的医者仁心,在这一刻似乎有些冲突。

“咳咳!”

王药笑着咳出一口鲜血:

“你看……你自己……都无法不心虚的说出……你会救人……”

“这下……你明白了吧……”

“你的师父……天真、幼稚……到令人生气的原因在哪里了吧……”

“他说我……草菅人命……”

“他却从没有想过……他让我……遵循医者的规矩……”

“那对我这个‘受害者’来说,我的委屈……谁来填补?”

“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屠刀……又是怎么能轻易的……放下的?”

此时,王药的笑声越发的急促起来:

“我和你师父……都被师父教导……”

“我们……都游历过……”

“这人啊……活了一辈子……到头来……能明白事儿的……可不多……”

“你师父……坚定了……作为大夫的立场,他没有错……”

“而我……为了报仇……无所不用其极……我也没错……”

“但是……他试图劝说我……那就是错……”

“因为……对于一个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人来说……”

“活在这个世界上……复仇……就是仅剩的执着……”

“千万不要说……什么……什么向前看……”

“嘿嘿……我没那么心宽的……”

王药的脸色开始涨红起来,仿佛是透不过气来。

他吃力的抬起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戴缘川:

“让我……再看看……你的师父……”

戴缘川呼吸一滞。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许攸的尸体抱到了王药的面前。

王药的笑声露出一抹凄楚之色,看着那致死也没有露出半点怨恨的眼神。

“师兄啊……”

“话虽如此……”

“但这一生……在我失去了爹娘和弟弟以后,你和师父……是我唯一的牵挂啊……”

“纵然……你们不理解我……”

“可我……连自己被灭口……都算到了……”

“这一次……你会来……是我……是我唯一……错算的……一件事情啊……”

王药继而看向冬暝:

“我……我是被孽海棠……主动找上的……”

“她说……她和这龙丘县也有仇怨……天大的仇怨……”

“我……我是为了报复陈家和刘家……不惜牺牲龙丘县的人……”

“但……孽海棠……是真正意义上,和龙丘县所有人有仇的……”

此言一出,冬暝眉心一跳: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王药吃力的摇了摇头:

“我……我只知道……”

“孽海棠有一个很在乎的人,叫作雨宓琳!”

“还有……她的仇人……据说……是……是兰刺史!”

说着,王药颤颤巍巍的擦了擦许攸脸上的血迹,过往那师兄如父一般的回忆,涌入脑海。

一时间,眼泪终于流淌而出。

说不清是是难受,是心疼,还是释然。

“也好……”

“也好……”

终于,王药也闭上了眼睛。

在大仇得报的刹那,正如他自己所言。

牺牲那么多人,他不后悔。

违背一个大夫的初衷,他不后悔。

让自己双手满是鲜血,也不后悔。

但……也许唯一后悔的,或者说有些遗憾的,就是为了自己的仇怨,而放弃了师父和师兄,这留存于世的唯一羁绊。

戴缘川见状,咬着牙,哪怕有万般恨意,也无法再说什么。

冬暝则看向白儒丑:“多谢。”

“因我之故,你丢了一条胳膊。”

白儒丑却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笑道:“技不如人,这和七师者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目前看来,王药之事,恐怕才是开始。”

“刘家也好,陈家也好,不过只是炮灰。”

“我需要带人先回长生宫。”

“当然,若是七师者需要,我也可以帮你先查一查雨宓琳、兰刺史之间的事情。”

冬暝笑道:

“有劳了。”

“七师者客气。”

随着长生宫的人离开之后。

戴缘川则缓缓起身:

“朱云,抱歉。”

“我恐怕……要先离开此地了。”

朱云点了点头:

“此番,对不住了。”

戴缘川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切是命啊……”

“至于王药师叔……我也带走吧。”

“我想,师父应该不会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