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狂生不敌岁月老(1 / 1)

锦衣大明 苏渔川 1495 字 2023-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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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俞奉业一身青布短衣,又旧又皱,而且染得极差,颜色深一块浅一块,不像他自己的衣服。

他头上连方巾也不曾戴,只顶了个蒲草编的笠帽,这蒲笠与各样网巾、头巾都不相同,乃是水草编织,又轻便又凉快,只有乡村农夫才准许佩戴,算是务农业者的一项“特权”。

脚上穿的也是一双蒲草鞋。

他手里捧着的两本“书”,近了一看才知道,一本上写着书名《投笔肤谈》,另一本则是空书,也就是装订好的白纸,加了一面封皮而已。

那俞奉业神情极为不自然,脸色登时红了,

那指路的汉子对他道:“老兄,相烦替我告诉这两位外地人,这里是不是中先生的宝宅?”

谁知俞奉业看也没看那人一眼,低头便急匆匆走了。

“喐!”带路的汉子横眉瞪眼地朝俞奉业的背影低骂一声,转过头朝梁叛说道:“老板,中先生家便是这里,不过这人脾气屎臭,我绝不敲他的门,你们自己问罢。”

梁叛抬头一看,这门头上只挂了个“昼法堂”的牌子,两旁门柱上灯笼也不挂出一盏来,实在瞧不出个名堂。

他看看冉清,冉清却点头道:“这里一定是了。”

梁叛信了她,便连银子带铜板都塞到那人手里,拱拱手道:“多谢大哥。”

那汉子又颠了颠手里的钱,歪过脑袋撇着嘴笑了笑,甩开膀子回镇上去了。

等到那人走远,梁叛才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中先生家?”

冉清笑道:“方才那个家伙手中拿的《投笔肤谈》,是一本近人所撰的兵书,作者是一位西湖逸士,至今尚未刊行,我也只知道此书,并未读过。这位先生家中既然连这本书也有,一定是号称杂学的中先生了。”

梁叛摸着下巴,咂咂嘴道:“兵书……还是未刊行的,这算不算杂书?”

冉清看着他,只是笑笑不答。

梁叛猜测自己大约问了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点点头说:“既然如此,即便此人不是中先生也无所谓,反正我要找的是书,又不是人。不过没想到那俞奉业居然喜欢瞧兵书,莫非功名考不成,要去做将军吗?”

冉清鄙夷地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梁叛之前说自己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就是一个没甚么学问,甚至连很多基本常识都不懂的土老帽!

她暗叹一声,解释道:“他是替人抄书赚润笔的……”

梁叛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说:“哦对对对,你刚才说这本书还没刊行,要流传自然只能靠手抄了!”

不过他自己倒是没有甚么挫败感,甚至丝毫不以为耻,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啪啪啪”,拍了拍门。

等了片刻,非但没人开门,连人走过来开门的动静都没有。

梁叛又拍了两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干脆就往外走了几步,一撩袍角,就要上墙。

可这时门后忽然有个雄厚而极富磁性的声音问道:“甚么人要找老子?”

梁叛半蹲着正要发力,给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两腿一软,差点没向后栽个跟头,冉清则捂着嘴吃吃直笑。

妈的……

梁叛鼻子都要气歪了,走上前又啪啪啪拍了好几下门,里面那人终于“嘎吱”一声把门拉开,皱着眉看着两人,怒道:“两个小娃在老子门外聒噪半天,将老子一日的清净都吵尽了!”

梁叛一见这人,登时目瞪口呆。

门里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文士,脚边一张藤椅,原来此人一直就坐在这门后读书的。

这中年文士身量颀长,穿一件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袍,颔下一部乌黑长须,手里抓着一卷书,满脸的不快与倨傲。

这人虽然已有些年纪,但是容貌俊朗不减、风采犹在,不过这并不能使梁叛如此发怔,他之所以当场呆在那里,是因为他一见这张脸,便突然间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那人也在打量着他,突然间眉毛扬起来,脸上的怒色登时消散不见。

梁叛和那中年文士瞧见对方的反应,则仿佛心照不宣似的,互相点了点头。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是两个互相早已熟知对方却不曾见面的人,偶然之间碰了面,一齐心领神会的默契感和熟悉感。

同时这二人又都得足够聪明,能在一瞬间领会到对方相同的心境,这是相当可遇而不可求的境地。

冉清对这二人的表情变化十分诧异,见场面僵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梁叛陡然之间恢复了神态,笑着拱拱手道:“中先生好惬意,多年不曾露面,原来在这小小山水之间坐观龙虎斗,厉害厉害。”

中先生双手背在身后,淡然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阁下远来这穷乡僻壤,造访鄙间,有何贵干?”

梁叛不解地道:“在下从相貌之中认出中先生,这不算难事,可中先生又是如何认出的在下这个区区无名之辈?”

“你?无名之辈?”中先生摇摇头,“太过自谦就是自大。你的名声和外貌,足以让我认出你。梁叛,你来找我何事?”

梁叛也不跟他辩解自己有没有名声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道:“借一本书,《洗冤集录》。”

中先生很爽快地道:“不借!”

说完就要关门,这时候一个女子极温婉的声音传出来:“执中,有客人来吗?”

梁叛心道:原来此人字执中,怪不得叫“中先生”了。

中先生门关了一半又停下,重新打开门扇,扭头对里面道:“你又出来做甚么。”

那女子道:“在房里待久了,心口闷得紧,而况今日又无风,听见人声便出来瞧瞧。”

中先生便伸手去扶,缓缓从门后面搀出一位风华绝丽的女子来。

那女人穿了一身粉丝小袖褙子,披了一条湖绿色的披风,不施粉黛,亦无首饰装点,虽有几分疏懒的病态,浑身却更透着一股清柔淡雅的气质。

梁叛见这女人眼角已有细细皱纹,知道这女人年岁已自不轻了,也猜出了她的身份,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扭过头去不再多瞧。

谁知那女人瞥见冉清,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竟然轻轻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上下打量许久,最后转脸向中先生道:“执中,你瞧啊,这位姑娘生得好美,我真喜欢。”

梁叛看了顿时满脑门子问号,怎么冉清走到哪里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自己却到处人人喊打?

冉清竟也不拒绝这女子的亲近,甚至报以微笑,极真诚地说道:“姐姐,你才是真的美。”

中先生走上前扶住那女子的肩膀,笑道:“这个女娃娃好学识,连《投笔肤谈》也知道,看来在杂学上,你恐怕要输给这位后进的女娃了。”

那女子柔柔笑道:“那有甚么打紧。”

她转回头看着冉清,“妹妹,你们来找执中做甚么?”

冉清道:“我们想从中先生这里借一本书,宋代宋提刑的《洗冤集录》。”

那女子便向中先生道:“快去拿。”

她见中先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蹙眉嗔道:“你的书哪一部没有抄过副本,不给人瞧,莫非堆在那里当柴火烧吗?”

中先生便狠狠瞪了梁叛一眼,转身进去取书了。

梁叛瞠目结舌,对着中先生的背影把手一摊,做着无声的抗议:你瞪我做甚么,怎么又是我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