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四十四章又见两千斤银子
西面那人依旧不吭声,抓牌打牌,四平八稳。
韩国舅的那张发却依旧没动,又摸了张条,又打了张筒。
等到过了十几手,韩国舅一把好牌依旧未听,手里是十一张万子,一张发,一张六条。
此时牌堆里已经有三张发,可他手上这张却始终不曾打出去。
梁叛看到这会儿,已经大致将几人的牌风看出几分来。
那范二看上去胆子很小,其实大牌相当大胆随性,有吃就吃,有对就对,没吃没对就自摸自打,既不算旁人的张,也不自己做大牌。
而丁少英却是一心要做大牌,但是嘴里喜欢带着零碎,一张牌摸得不对,便要拍桌子骂娘。
至于西首这人,虽然只能看到一个侧背影,但是看得出来,此人牌风相当稳健,也很精于算计,喂牌相当精准,几次喂牌喂到韩国舅的嘴边,怎奈那韩国舅却偏偏不吃。
这四个人当中竟然是韩国舅的牌风最为谨慎。
这是梁叛没想到的。
此人一直以一种粗鄙草包的形象示人,按理说牌路应该是范二一流,说好听点叫大开大合,说难听点叫瞎几把乱打的那种。
而范二才应该是他这种小心谨慎,不敢乱出一张牌的性格。
可是两人表面上的形象和他们的牌风却恰恰相反。
梁叛这时候才明白,韩国舅那张绝张发,看上去毫无用处,其实就是故意留在手上的安全牌。
这人也谨慎得过分了!
眼看着桌面上的牌只剩九垛,那丁少英原本一直在放万和筒,明显是要做条子清一色,此时却冷不丁打了张七条出来。
韩国舅原本放在他那张六条上的手,悄悄缩了回来,放在了从一开局便没动过的发财上。
西首那人摸了一张筒子凑成第六对,此时已经听七对子,确偏偏拆了一对四万打出去。
这是打给韩国舅的。
韩国舅手上本来有三五万卡四万,此时却偏偏不吃,而是摸了一张,手掌中拿着新牌,和那张发混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张发打了出去。
他这么一摸一混又立刻打出去,别人就会以为他抓到的就是这张发。
如果是吃了牌再打,别人就会知道这张发原本就在他的手里。
韩国舅这是宁愿放弃大好的吃牌机会,也不要让人看出他的牌路。
这时再看手里抓到的那张牌,竟然是一张三条!
梁叛看到韩国舅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将那张三条连同原有的六条一起坎在桌面上。
刚才丁少英打了七条,梁叛猜测他手上是四五条听三六条清一色。
很明显,韩国舅也是这样的想法。
接着走完一手,西首那人将另外一张四万打掉,韩国舅依然没吃。
又走一手下来,西首那人居然又摸到一张四万,似乎不经意地看了韩国舅一眼,然后将那张四万缓缓地打了出来。
这是最后一张绝张四万了。
韩国舅又是苦笑,直接摸牌,是个九万,凑成三张,反手就将自己的三万打了出去。
西首那人转过脸来,睁大了眼睛,似乎十分不解,可他目光扫到韩国舅坎在桌面上的两张牌,便露出一丝明悟的神情。
韩国舅恰好也转脸看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笑笑,心照不宣。
这时范二摸了一张“百搭”,自摸平胡。
丁少英当时脸色便垮了下来,伸手在牌堆里一抓,见下一张牌是个三条,气得脸色铁青。
他将那张三条拍在自己面前,又将手牌推出来,果然是条子清一色听三六条。
“日,缺八代的臭牌!”
只见丁三少爷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掏出两根最短的筹子,毫不客气地掼在范二面前。
那筹子在桌面上一蹦三尺高,险些儿砸在了范二的脸上。
范二还是不恼,笑嘻嘻地收了筹子,还拱手笑道:“承让承让。”
韩国舅则将他手里的底牌推进牌堆里,迅速洗了两把,不让人看他的底牌。
经过这么一场打击,丁少英后面就显得兴致缺缺,再没心气去憋大牌了,开始频频失误放铳,倒教范二赢了个盆满钵满。
“不打了!”
丁少英一把牌打了一半,突然将手里的牌推出去,招招手叫人上了茶来,喝一口狠狠吐掉茶沫子,这才一仰头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韩国舅笑道:“不打也好,今天小丁手风不顺,大家喝喝茶吹吹牛,等会一齐到潇湘院里一人叫两个婊子伺候着歇息罢。”
这时坐在西首那人往椅背上一靠,终于开腔了,说道:“几位都请将筹子拿出来,小弟兑了银子来。”
三人便都将自己面前的筹子掏出来放在桌上,范二的最多,长长短短有一大捧,丁少英的最少,只有六根长四根短的。
西首那赌客便向身后打个手势,两个粗壮汉子走上前,各将自己带的两口小巷子放在桌上。
那赌客打开其中一口,登时一片银灿灿的光芒四散出来,居然是一块块的银砖。
对面的范二登时睁圆了眼睛,露出赤裸裸的贪婪之色。
那赌客取了四块银砖,送给丁少英道:“丁三公子面前是六十四番筹子,这里是七十斤银子,请笑纳。”
丁少英让随从接了银子,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十分懊恼。
一根长筹子就是十个番,等于十斤银子,刚才他一把自摸清一色缺百搭,如果胡成了就是整整八十斤银子!
八十斤,一千二百多两!
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从韩国舅面前数了六十几根长筹子,将三口箱子推出去,又从第一口箱子当中拿了四块银砖,一共是六百四十斤,足足一万两,全归了韩国舅。
韩国舅笑眯眯地收了银子,说道:“那就多谢全师爷啦,替我向你们柴老大问好。”
梁叛一惊,原来这赌客就是泰州帮的全师爷。
这人居然在南城跟韩国舅他们打牌,不用说,是摆明了送钱来了。
接着梁叛看到全师爷的两名手下又搬了六口箱子来。
这次全师爷拢共带了十箱,一箱二百斤,总数两千斤。
又是两千斤!
这已经是第四个两千斤了。
梁叛心中骇然,这个季永年到底有甚么企图,随手送人都是几万两银子,商人求利,他下这么大的本钱,到底要从甚么地方捞到足够的利息?
随即那全师爷一共送了五箱半给范二,剩下一箱银子,没送出去。
因为全师爷自己面前还有二十个筹子……
他这几圈牌完全就是陪打,手里的牌光做不胡,筹子只有往外送,不会流回来。
可即便如此,他面前的筹子依然比丁少英要多。
因为丁少英后面不停地放铳,他们定的规矩是一铳输三倍,另外两家不用掏钱。
这个规矩本来是为了方便全师爷给人点炮送钱的。
谁知道全师爷几次三番给韩国舅点都没点成,反倒是丁少英一路把范二送得盆满钵满……
全师爷看看手里的箱子,一时没了主张。
最后还是韩国舅道:“都给小丁罢,等会找婊子吃花酒的使费就让小丁出!”
范二不敢不同意,全师爷自然也就没甚么意见,将剩下的那口箱子恭恭敬敬推给了丁少英。
丁少英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
这时韩国舅便让随从撤了麻将,换茶上点心,几人在下人送来的毛巾上擦了手,各自取点心吃茶。
韩国舅道:“全师爷,听说你们在找应天府‘改稻为桑’的庄户名录,不知找到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