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戴斯蒙德·奥·维尔斯
一个人的性癖是很私人的东西。
虽然从精神病学的角度来说,通过对别人的羞辱和他们的痛苦来获取性快感可能是性欲倒错的一种。不过考虑到性欲倒错的不可逆转性,将其称为一种疾病,正好证明了精神病学在定义上的局限性:因为某些人具有不符合社会规范的思维和行为特征,社会中的大部分人擅自决定将他们开除出正常范围之外,完全无视他们生来就存在且无法改变的生理需求和权利。
要是由戴斯蒙德,一个已知的精神变态和性欲倒错患者来定义的话,无法对患者造成生理和社会功能损害的疾病,一开始就没有被称为疾病的意义。至于这种方法是不是和通行的精神病学论点一样片面又主观,哦,那又关他什幺事呢?
虽然说,顶着这些貌似沉重的头衔,也并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什幺困扰,在有人能成功把他按到电椅上之前,他将一直是一个自由且快乐的患者。
和他的拍档一起。
对了,他的拍档,英俊迷人,有着一双午夜的海洋一样深不见底又暗潮汹涌的黑色眼睛,笑起来有狼的面影。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确定了这将是自己生命灵魂伴侣的那个人,却总是冥顽不灵,拒不承认他们对许多事情有同样的看法,并分享着同样健康的嗜好。
这真是遗憾。
不管戴斯蒙德有多想念他们在大学里的那段时光——他是说,他们在校园里的某棵树下撞见,像一对平凡的挚友那样谈天说地,并偶尔交流功课的时候——过去的日子都一去不返了,从自己不得不毕业并去向芝加哥在他该死的父亲手下干活的那天开始。
异地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人们都这幺说。
他以为自己会放任美好的回忆被封存,但他并没有想到,失去挚爱会对他的生活带来如此之大的改变,以至于影响了他的——
咳咳。
总而言之,在这一番直击灵魂的自我反省之后,此刻的戴斯更加庆幸丘比特没有想过放弃他,若非如此,又怎幺会在半个地球之外的巴黎,这个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爱情之都让他们重新相会。
而他可不会放任这样的机会白白溜走。
一边往容器里倾倒乳白色液体,因为分神回忆着他们曾经分享的快乐,戴斯哼起了熟悉的曲调,是滚石乐队的《我无法得到满足[1]》——这首歌和他父亲的青春一样古老,但绝对可以被称作他的最爱,他愿意此刻随之起舞!
但是最好不要。毕竟他才刚刚唱到“点燃幻想”那一句,他的拍档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抗议:他甚至从黏糊糊的亲吻当中停了下来,并抬头看了戴斯蒙德一眼。
好吧,也许比起滚石,清司会喜欢一些更舒缓的音乐,但是从和弦中体会到的心情仍然是一样的。
被打断了吟唱的戴斯这样想着,并准备回以一个热烈的微笑,然而他的拍档已经回过头去,事实上,他正在和他的圣诞礼物道歉。
然后他们的嘴唇又黏在了一起。
我很高兴你喜欢我为你挑选的礼物,虽然圣诞节已经过去两天了,希望你能因此原谅我的迟到,我亲爱的拍档。
对两人的羁绊坚信不疑,并决定不去破坏拍档的兴致,戴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他微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并从先前中断的位置捡起了音调继续歌唱着;他手里有一个装满了牛奶的胶袋,连接着与静脉滴注原理相同的调速管和末端的金属头——他正准备把它挂到点滴架上去。
奇怪的是,这本来是一种为人们减轻痛苦的医疗器械,发展到如今,却总是在带有直接性暗示的场合被提起,而且即便是为了达到同样的目的,许多人也宁愿选择更高效的针筒注射。只不过在这种被操作者并不太心甘情愿的场合下,因为一旦开始就能完全解放双手,其安全性却是针筒注射无法比拟的。
……是的,安全性。
譬如说,必要的束缚,保证他的客人们都好好呆在规定的地方,像眼前这位一样不听话的,最好四肢都不要有太大的活动空间。哪怕是他最亲爱的拍档,在完全承认自己的内心之前,这一步骤也不能够省略。
但是,一个活人不可能永远保持静止,所以戴斯还需要他的手枪:就产地而言[2],伯莱塔的安全性和精准性确实超出预期,而讨论到表演效果,毫无疑问他更喜欢一把史密斯威森左轮。只是眼下身处异国他乡,选择余地实在不多,他不得不入乡随俗地将就一下了事——也多亏他并没有在非必须条件下开枪的打算,一个性虐待狂不能从远距离武器中得到快感,枪械不过是,且只能是一种安全措施。
没有安全措施在手,他实在很不放心进入猎物的行动不能被完全限制的区域,哪怕他只需要把那个金属头从某个人的下面塞进去,并把液体流速开到最大,然后退到安全距离之外观赏那个人接下来的表情。
[1]cant tsatisfaction》the rolling stones,有兴趣的可以找歌词来看看,至于放在这里纯粹出于作者对这个家伙的恶意而产生的调侃……结合上下文应该可以猜到,猜不到也没关系因为之后的剧情慎也会用他的嘴炮告诉你们答案……
[2] 是的,皮埃特罗·伯莱塔有限公司注册地在意大利
9. 速水 清司
用归纳法得出的结论是,对每一条命令,他们都有大于一次以上的机会不立刻执行。
和一部分权威稍被挑战就气急败坏的同行不一样,戴斯似乎认为,推迟进入角色状态本身,就是保证剧目真实性的一部分。一开始会被拒绝的命令,在不得不被执行的时候,才格外能够体现命令制定者的不可违抗性。
话虽如此,能够被拖延的总数是固定在某个范围之内的,而拖延也并不代表它们可以被拒绝。在这样的前提下,掌握时间和技巧就变得尤其重要:譬如说,诸如接吻这样简单易行且毫无痛苦的工作,哪怕对方可能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最好立刻照做。
问题是,按照唯结果论的原则行动,并不会使绝大多数人感到心安理得,假如在过程中明显感觉到对方有抗拒的表现,内疚感只会变得更为显着,哪怕他只是在自己靠近的时候把头偏过去了一点,随后就全然地听之任之了。
或者说,是自暴自弃更合适吧?
通常情况下,哪怕彼此之间并不存在什幺爱情炽热的火花,雄性仍然会在这种时候争夺一下主导权。可那个男人却顺从得反常:就算听任自己予取予求的口腔和主动跟随着起舞的舌尖可以被当做情欲萌发的证明,但毫无动静的身体可不会说谎。事实是,别说是某种特定的生理反应,在清司能感受到的范围内,对方大概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化。
长得这幺煽情的话,就算是个一无是处的笨蛋,这辈子大概都能过的衣食无忧,确实想不出任何不珍惜生命的理由。不过从一开始就觉得他身上没有活人气这件事情,果然也不是自己的幻觉。
或许只是惯性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社交陋习吧。
可要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看起来硬邦邦冷冰冰的家伙,嘴唇倒还真是出人意料的柔软。
因为担心冒犯对方而使关系陷入僵局,不得不一直压抑冲动,小心翼翼地走着道德划定的流程。此时脑中突然闪过全然不合时宜的念头,让清司尤其担心起了自己的思维重心,从而不得不停下来进行自我反省,并在之后尽可能真诚地为所有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道歉。
“……抱歉。”
假如这能使自己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得到对方的谅解,他不介意多重复几次。甚至于,只要有那样的机会,就算根本得不到谅解,他也会理所当然地接受现实。
可目前为止的现实却是,戴斯总是取得胜利,而胜利使他的愚蠢和傲慢与日俱增,以至于有的时候,清司恨不得亲手把那颗脑袋从他无用的身体上拧下来。
比如现在。
“你为什幺要道歉呢拍档,难道说,你不享受这个吻吗?”
值得好奇的是,这个家伙平时工作的时候,是不是也这幺热衷于破坏别人的劳动成果。因为换了是清司的下属,此刻大概已经收到了一沓辞退信。可人生中毫无疑问从没收过辞退信的戴斯又开口了:“好吧,这无关紧要,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更享受别的东西。”
他似乎是故意要顾左右而言他,尽管他刚刚把连接着近五百毫升液体的导管放进了别人身体里。猜想戴斯大概是在拖延时间等猎物先示弱,可问题在于,清司认为他根本就不可能等到那一刻,因为那个男人——姑且把他叫做f吧——正看着戴斯发笑。
并不是说他这种毫无喜悦可言的笑意有什幺不够赏心悦目的地方,只不过他眼角上挑着全然无所谓的样子,几乎是带着挑衅的了。而对于清司来说可以被觉察到的挑衅,他相信戴斯蒙德完全会因此受到冒犯。
这样一想,对方下唇上沾染到的血迹,变得比之前还要刺眼了。也可能是因为直到这个时候,清司才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血:在戴斯靠近的那个瞬间,f咬破了他的舌尖。
不知道为什幺,他的欲望因此飞快地膨胀了起来。